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
教室里暖气很足，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鹿见月用手指在窗上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透过水痕看向窗外——陆星野正站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两杯热饮，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见月，不走吗？”同桌林小雨拍了拍她的肩膀，“成绩单都发完了。”
“马上。”鹿见月收回目光，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安静地躺在桌面上——年级第7名，总分678。比期中进步了2名，但语文和英语依然拖了后腿。而陆星野的名字高居榜首，总分712，物理、数学双满分。
她咬了咬下唇，把成绩单折好塞进文件夹。
教学楼前的雪地上已经踩出了一条小路。陆星野看到她出来，向前走了几步，递过一杯热可可：“给。”
“谢谢。”鹿见月接过杯子，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掌心。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元旦晚会后，两人之间多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但谁都没有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
“寒假有什么计划？”陆星野问。
“刷题吧。”鹿见月踢了踢脚下的雪，“我英语阅读太差了。”
“我可以帮你整理语法重点。”
鹿见月突然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陆星野，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陆星野的喉结动了动，没有立刻回答。
远处传来学生打雪仗的嬉闹声，一个雪球“啪”地砸在他们旁边的树干上，碎雪簌簌落下。
“去图书馆说吧。”他轻声提议。
期末考后的图书馆空无一人。
他们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阳光透过积雪的枝桠，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鹿见月捧着热可可，等陆星野开口。
“李老师找过我。”他终于说道，“关于……我们的事。”
鹿见月的手指紧了紧：“她说什么了？”
“说我们这学期走得太近。”陆星野推了推眼镜，“成绩都有波动。”
这是事实。鹿见月的语文从年级前三十掉到了八十多名；陆星野虽然总分依然第一，但英语小测连续两次没上140。
“她还说……”陆星野的声音低了下来，“如果我们真的为对方着想，就该知道现在什么最重要。”
鹿见月盯着杯中旋转的奶油泡沫，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高考。”她轻声说。
陆星野点点头：“只剩一年半了。”
窗外，又一片雪花落在玻璃上，缓缓滑下，像一滴眼泪。
“所以……”鹿见月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陆星野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清华园的雪景，一张是中央美术学院的艺术馆。
“我想考清华物理系。”他指着第一张照片，“你可以报央美的艺术设计，两所学校只隔一条马路。”
鹿见月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
“等到高考后。”陆星野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如果那时候我们还喜欢对方，就在一起。”
图书馆的暖气嗡嗡作响。
鹿见月盯着那两张照片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听起来像某种契约。”
“不是契约。”陆星野摇头，“是约定。”
他从笔记本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是清华和央美去年的录取分数线，以及两校之间步行所需的时间：15分钟。
“这一年半，我们专心学习。”他指着表格上的数字，“不约会，不传纸条，不……”
“不牵手？”鹿见月小声补充。
陆星野的耳尖红了：“嗯。”
“那如果……”鹿见月捏着纸杯的手指微微发抖，“如果到时候有人变心了呢？”
“那就说明不够喜欢。”陆星野直视她的眼睛，“不值得耽误高考。”
阳光偏移了几分，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某种决绝的温柔。
鹿见月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同意。”
陆星野也签了名，然后撕下纸条一分为二：“各持一份。”
“像合同似的。”鹿见月笑着接过，却把纸条小心地放进了钱包夹层。
“还有这个。”陆星野又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本来想元旦送的。”
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铜制书签，上面蚀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鹿见月翻到背面，发现刻着一行小字：“无论何时，星空同在。”
“我自己做的。”他轻声解释，“美术社的蚀刻机。”
鹿见月鼻子一酸，赶紧低头翻找自己的书包：“我、我也有东西给你……”
她掏出一个手工缝制的布艺挂件——是个戴着眼镜的小宇航员，针脚有些歪歪扭扭，但能看出用心。
“第一次做，有点丑……”她红着脸解释，“本来想挂在你的书包上。”
陆星野接过挂件，指尖轻轻抚过粗糙的针脚：“很可爱。”
离开图书馆时，雪已经停了。
夕阳将积雪染成金色，他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寒假还一起学习吗？”鹿见月问。
“嗯，但只讨论题目。”陆星野说，“每周三下午图书馆，其他时间各自复习。”
“好。”
他们在公交站台前停下，谁都没有先说出“再见”。
“陆星野。”鹿见月突然开口，“高考后……”
“嗯？”
“如果我们都考上了……”她深吸一口气，“你能陪我去天文台再看一次星星吗？”
陆星野的嘴角微微上扬：“好。”
公交车缓缓进站，乘客上下车的嘈杂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
“那我走了。”鹿见月紧了紧围巾——还是那条灰色的羊绒围巾。
“等等。”陆星野突然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给。”
鹿见月接过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碰：“明天见。”
“明天见。”
寒假的第一天，鹿见月收到一条短信：
“《高考英语高频词汇》第78页有重点标注，适合你的薄弱项。图书馆周三见。”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
她回复：“收到。你的错题本落在我这里了，周三带给你。
发完又觉得太亲密，赶紧补了一条：“学习伙伴的提醒。”
对方已读，没有回复。但十分钟后，手机又震动起来： “嗯。”
就这一个字，却让鹿见月对着屏幕傻笑了好久。她翻开日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日期，然后画了两颗小小的星星，中间隔着一条浅浅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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