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傍晚，雪停了。
鹿见月站在穿衣镜前，第三次调整围巾的角度。她换上了新买的米白色毛衣，发尾微微卷曲，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妈妈在厨房准备晚餐，锅铲碰撞的声音伴随着隐约的圣诞歌传来。
「要出门？」妈妈探头问。
「嗯，和同学约好了……讨论期末复习。」鹿见月低头穿靴子，生怕被看出异样。
「陆星野？」
鹿见月的手指顿在鞋带上。
妈妈笑了笑，递过来一个纸袋：「刚烤的姜饼，带给他吧。」
纸袋温热，散发着肉桂和蜂蜜的甜香。鹿见月接过来，耳根发烫：「……谢谢。」
小区门口的路灯下，陆星野已经等在那里。
他穿着深灰色大衣，围巾松松地搭在脖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看到鹿见月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
「给你的。」他递过纸袋，「圣诞礼物。」
鹿见月接过，里面是一本精装的《星空图谱》，扉页夹着一张书签——是他们在夏令营拍的照片，两个人在望远镜前并肩而立，背后是璀璨银河。
「我也有东西给你。」她递出妈妈的姜饼，「刚烤的。」
陆星野接过，指尖碰到她的手指，两人同时缩了一下。
「去哪？」鹿见月问。
「跟着我。」
他们乘公交车来到城郊的观景台。这里平时人满为患，今夜却空无一人。寒风凛冽，陆星野走在前面挡风，鹿见月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登上台阶。
观景台顶端，整座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远处教堂的钟声隐约传来，为平安夜增添几分神圣感。
「冷吗？」陆星野问。
鹿见月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带着他体温的围巾已经绕在她脖子上。羊绒面料柔软温暖，还残留着雪松的气息。陆星野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擦过她的下巴，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闷在围巾里。
陆星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还有这个。」
盒子里是一枚星星发卡，银色的金属线条勾勒出简约的轮廓，中央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在月光下闪烁着内敛的光芒。
「我……」鹿见月一时语塞，「这太贵重了。」
「不贵。」陆星野轻声解释，「蓝宝石是人工的，我挑了很久。」
他拿起发卡，动作有些笨拙地别在她的发间。指尖穿过发丝的触感让鹿见月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好看。」他后退一步，眼神专注得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鹿见月摸了摸发卡，金属冰凉，但很快被她的体温焐热。
「我也有东西给你。」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手工缝制的笔袋，「装竞赛笔的。」
笔袋是深蓝色帆布材质，上面用银线绣着「X」和「L」两个字母，交织成一个小小的星座图案。陆星野接过，指腹轻轻摩挲着刺绣的纹路。
「什么时候做的？」
「每天晚上做完题，缝一点。」鹿见月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尖，「三个星期。」
陆星野将笔袋小心地放进大衣内袋，贴近心口的位置：「我会一直带着。」
远处突然传来烟花炸裂的声响。
夜空中绽开一朵朵绚丽的火花，将两人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鹿见月仰头看着，星星发卡在烟火下闪闪发亮。
「那天晚上，」陆星野突然开口，「我想说的是——」
「我知道。」鹿见月打断他，声音很轻，「我也是。」
陆星野转头看她，烟花的光芒在他眼中流转。他们之间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却比任何时候都近。
「但我们约定过。」鹿见月继续说，「高考前，专心学习。」
「嗯。」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我想再和你做一个约定。」
陆星野静静等待下文。
「等到高考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鹿见月直视他的眼睛，「你要第一个来找我，把那天没说完的话说完。」
夜风拂过观景台，吹乱她的发丝。陆星野伸手，轻轻将那缕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在她耳廓停留了一瞬。
「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跑着去。」
回程的公交车上，他们肩并肩坐在最后一排。
鹿见月的发卡在车窗反射中微微发亮，陆星野的笔袋则安稳地放在大衣口袋里。车厢里暖气很足，玻璃上凝结了一层雾气。
陆星野伸出手，在雾面上画了一个函数图像。
「这是什么？」鹿见月问。
「心跳频率。」他轻声说，「从见到你那一刻开始。」
线条起初平缓，然后陡然上升，形成一个夸张的峰值。鹿见月忍不住笑出声，在下面画了自己的版本——她的图像更加剧烈，几乎要冲破「坐标轴」。
「夸张。」陆星野评价道，嘴角却微微上扬。
车窗上的图案渐渐模糊，融化成水滴滑落。鹿见月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发现他正看着窗外，但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消失。
小区门口，雪又开始飘落。
「就送到这吧。」鹿见月解下围巾还给他，「明天还要上课。」
陆星野接过围巾，却没有立刻戴上：「明天见。」
「明天见。」
他们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先转身。平安夜的雪花落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温柔的帷幕。
「对了，」陆星野突然说，「期末考试，我不会手下留情。」
鹿见月扬起下巴：「谁要你让？我这次一定会超过你。」
「拭目以待。」
他的眼神在雪夜中格外明亮，像是已经看到了那个并驾齐驱的未来。
回到家，鹿见月发现妈妈已经睡了。
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姜饼他喜欢吗？」
她将星星发卡取下来，放在台灯下仔细观察。蓝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极了夏令营那晚的星空。翻开发卡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Luna, you are my Polaris.」
（露娜，你是我的北极星。）
鹿见月将发卡贴在胸口，那里跳动的频率快得不正常。窗外，平安夜的雪静静飘落，覆盖了所有足迹，却掩盖不住心底那个甜蜜的秘密。
与此同时，陆星野坐在书桌前，小心地抚平笔袋上的褶皱。
他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她画满批注的便签纸，夏令营的合影，摩天轮门票，以及那条褪色的红绳。
笔袋被郑重地放在最上面，银线刺绣在台灯下微微发亮。他轻轻碰了碰那两个字母，像是触碰一个不敢宣之于口的誓言。
窗外，雪越下越大。而书桌上的日历，6月8日那天已经被红笔圈了出来。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弹出：
「期末考试，我会赢你的。」
陆星野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回复：
「试试看。」
发完又觉得太简短，补了一张照片——笔袋端正地放在他的竞赛资料旁。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后发来一张自拍：鹿见月戴着星星发卡，眼睛笑得弯弯的。
陆星野将手机贴在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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