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骤停，天地只剩风声呜咽。
沈策跪在雪里，剑锋“当啷”坠地，溅起碎雪。他想去抱妹妹，却被宋怀瑾一掌震开——那双素来温润的眸子此刻血红，像被剜了心的兽。
“她若死了，我让你们沈氏满门陪葬。”
嗓音嘶哑，却轻得可怕。沈策竟被这一句话钉在原地，玄甲下的肩膀剧烈颤抖。
随军的军医被拖来时，手指抖得探不出脉。
沈清颜胸前箭羽未敢妄动，血却透过狐裘，一滴滴落在宋怀瑾掌心，烫得他浑身发颤。
“拔箭……会死，不拔……也熬不过今夜。”军医伏地叩首。
宋怀瑾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枚半旧锦囊——
那是分别那日，慕容嫣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北疆雪狼巢穴，生有‘凝魂草’，可续心脉。但守草之狼王，啮骨饮血，十去无归。”
他攥紧锦囊，指节泛白，转头看向沈策：“替我守她三个时辰。”
沈策抬眼，血丝纵横，终究哑声道：“你若回不来，我亲手葬她，再自刎谢罪。”
雪岭深处，狼嚎此起彼伏。
宋怀瑾卸了重甲，只携一柄短刃，踏雪而上。
狼王现身时，风雪倒卷，碧眸如鬼火。
那一战无声——
雪地里，人影与狼影交缠，血与雪同飞。
最后他掐着狼颈，以牙还牙，生生咬断狼王喉管。
怀里只剩半株凝魂草，叶脉如冰丝，在掌心微弱地亮。
沈府别庄，暖阁灯火通明。
沈老夫人跪在佛前，佛珠断裂，洒了一地。
沈策以剑尖挑着灯芯，火光映他半边脸，像哭又像笑。
榻上，沈清颜的呼吸几乎细不可闻。
宋怀瑾踉跄而入，浑身是血，却先俯身吻了吻她冰凉的额：“阿颜，我回来了。”
凝魂草捣碎，以雪狼心血为引，灌入口中。
众人屏息。
三更鼓过，沈清颜指尖微动，睫毛颤了颤，一滴泪滑入鬓角。
宋怀瑾跪在榻前，额头抵着她掌心，无声痛哭。
五日后，沈清颜醒来。
窗外雪霁，一枝红梅探入窗棂。
她抬眼，见宋怀瑾伏在榻边睡着，左手缠着白纱——那是被狼牙撕开的伤口。
她指尖轻触他眉心，低声道：“怀瑾，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我死了，你哭了。”
宋怀瑾惊醒，眼底血丝未褪，却先笑了：“梦是反的。”
顿了顿，他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从今往后，你的命在我这儿，我的命也在你手里。宋怀瑾与沈氏，恩怨两清，唯余此生相抵。”
当夜，沈策独自来到妹妹窗前，将一柄断剑放于阶下。
“沈氏护不住你，”他背对窗棂，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但从今日起，宋怀瑾若负你，我以命换命。”
雪又落，断剑被雪浅浅覆住，像一场未完成的葬礼。
而屋内，沈清颜靠在宋怀瑾肩头，轻声问：“若再来一次，你可还愿为我挡箭？”
宋怀瑾吻她发梢：“不。我会先一步，把箭折断。”
窗外，雪落无声，灯花爆了个喜。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