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姑苏,天色微亮,晨雾缭绕。谢府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顶青纱小帽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月白缎靴轻巧地踩在石板路上,紧跟着是一身束袖劲装的身影——分明是个俊俏的小郎君模样的人。
直到她抬起头的一瞬,才看清那是谢念雪。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进帽子里,唇上点了些许淡淡的胡茬,腰间别着一把短木剑,踮着脚尖溜上了大街。
城南今日有花市,热闹非凡,人群如潮水般涌动。谢念雪最爱这种场面,嘴里叼着一根糖葫芦,边啃边蹦跶着往前走,忽然,一声女子的惊呼划破了喧嚣:“登徒子!”念雪耳朵一竖,像只灵巧的猫一样,脚尖一点地,轻快地蹿上了茶摊的棚顶。
从高处俯瞰,人群围出了一个圈。圈中央站着一位锦衣公子,他背着手,凤眸含笑,正不动声色地替一位卖花姑娘拾起散落的花篮。
姑娘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念雪远远瞧见这场景,脑子“轰”地炸开,“恶霸调戏民女”的戏码从话本里蹦出来似的,热血直冲脑门。
“住手!”她清喝一声,自棚顶翻身而下,手中木剑直指锦衣公子,嗓音清脆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朗朗乾坤,敢欺负姑娘?”
那锦衣公子——正是微服出宫的太子楚言——眉头轻挑,还未开口,念雪已挽了一个剑花,木剑带起一阵风声,直取他的肩头。
楚言侧身避过,手中的折扇一展,“叮”地一声稳稳格住了剑脊。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小郎君好俊的身手,只是这剑,太短了些。”
念雪被他轻飘飘地一格,虎口微微发麻,心底的好胜心却瞬间被点燃。她脚尖一勾地面,身体一旋,扫堂腿猛攻对方下盘。
楚言身形轻盈如燕,旋身而起,衣袂未沾尘土,手中的折扇顺势往她帽檐一挑——青纱小帽应声飞起,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泻下。
人群哗然。楚言落地,目光落在她耳垂那颗朱砂痣上,笑意更深了些:“原来是位巾帼小英雄。”
念雪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嘴上却不肯软:“管我是谁!你欺负人,我便要打!”
楚言抬手示意身后侍卫退下,手中的折扇轻敲掌心,语调漫不经心却又带着几分玩味:“那便再比过。若你胜,我任你处置;若我胜——”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微微一笑,“便告诉我真名,如何?”
念雪咬了咬唇,目光一闪,木剑再次挥起,一招“燕子穿林”直刺向他的胸口。
楚言却不再躲闪,折扇轻轻一转,用扇骨点在她的腕脉上。念雪只觉得手腕一麻,木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承让。”楚言俯身拾起木剑,递还到她面前,指尖不动声色地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字——“楚”。
念雪怔住了,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心跳如擂鼓一般。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谢府侍卫的喊声:“小姐——”
念雪如梦初醒,一把夺回木剑,转身钻进了人群,只留下一句话:“登徒子,下次再比!”
楚言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指尖轻轻捻动,仿佛还留着方才她掌心的温度。
“谢家……”他低声一笑,折扇一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