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柳絮,也带着北疆未散的硝味。
朱雀大街才撤元夕灯,又挂“凯旋灯”,百姓夹道,雀旗营铁骑踏雪而过。
雪团被楚言抱在马上,一手举小旗,一手攥着阿鹞的胖手,奶声奶气冲人群喊:“给你们看我娘的火蜂!”
念雪在旁,银甲未卸,袖口还沾着雁门关的草籽,闻言失笑,指尖一弹,袖中飞出一只空壳火蜂,落在百姓掌心,引来一阵惊呼。
谢无咎骑马殿后,胡子翘得老高:“谢家蜂火,也算京城一景了。”
太极殿上,皇帝端坐,文武分列。
楚言单膝跪地,捧上北疆捷报与黑雀卫名册。
皇帝扫一眼,眉间阴云尽散:“太子与太子妃,三日破敌,功在社稷。”
随即下诏:
“太子妃谢氏,赐号‘镇北夫人’,赏金书铁券;
小殿下楚霁,封‘雁门郡王’;
次子楚鹞,封‘蜂骑尉’,世袭。
谢家兵符,仍由太子兼领,世代勿替。”
殿内哗然,晋王残党面色如土。
当夜,谢府雀楼灯火通明。
谢无咎搬出三坛北疆春蜜,与楚言对酌。
“老侯爷,兵符我接了,但北疆终究要交回朝廷。”
谢无咎大笑:“交得回,也带得走。兵符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让皇帝放心。”
念雪倚栏,看雪团和阿鹞在树下追萤火,轻声道:“爹,明年春,我想带孩子们去雀楼住两个月,学蜂、学剑、也学规矩。”
谢无咎举杯:“雀楼永远给你们留着窗,风来就进,风停就住。”
封赏第二日,御史台递上密折:
“太子妃挟功干政,恐开外戚专兵之端。”
折子留中不发,却传出风声——
“谢氏兵符过重,当分权。”
楚言未动声色,只在御花园与皇帝对弈一局。
棋盘上,黑白交错,皇帝落下一子:“兵权可分?”
楚言微笑,推回一子:“若分,则北疆不稳;若稳,则天下安。”
皇帝凝视良久,终是收回折子:“那就先稳。”
皇帝下旨,命二童入上书堂启蒙。
雪团第一天上学,背着小木剑,把太傅胡子扯下一根;
阿鹞则抱着一只空蜂笼,说要给太傅看“会写字的蜂”。
太傅哭笑不得,上奏:“殿下聪慧,然野性难驯。”
楚言批红:“野性即天性,太傅且驯之。”
念雪每日接送,马鞭轻敲宫门,笑看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像两只放归山林的小雀。
六月初,皇帝再下诏:
“太子年长,政事可渐亲。
镇北夫人谢氏,兼领北疆屯田、互市,岁贡蜜糖三千斤,以供内库。”
诏书一出,朝野愕然——
兵权未分,反又添财权,谢氏之势,如日中天。
然而无人再敢言“外戚”,因镇北夫人今春又怀第三胎,且北疆捷报频传——
“蜂骑尉楚鹞,三岁能开弓,射落飞鹰。”
“雁门郡王楚霁,五岁熟读兵书,布阵如神。”
百姓传得神乎其神,却只记住一句童谣:
“谢家蜂,太子剑,一家子守天下甜。”
夏至夜,东宫后园。
新荷初绽,萤火点点。
念雪挺着肚子,坐在蜂箱旁,看楚言教雪团拉弓,阿鹞趴在草地上数蚂蚁。
她忽地想起北疆的风沙,轻声道:“楚子昭,等这孩子出生,我们再带他去看一次雁门关。”
楚言回头,眸子里盛着整个夏夜:“好,一起。”
风掠过,蜂箱嗡嗡,像在说:
“回家吧,春草已长,天下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