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时间在幽蓝的死寂中缓慢流淌。只有培养舱内液体轻微的循环声，和口袋中卡片那如同心跳般的暗红搏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十几分钟过去。

培养舱内那双深灰色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蜷缩在墙角的时凌霜。没有指令，没有新的精神冲击。只有冰冷的审视。

就在时凌霜几乎以为自己的伪装失败时——

“滋…”

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响起。房间中央那台怪异的设备，幽蓝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声源似乎来自设备本身：

“威胁评估…更新…”

“载体状态…精神阈值低下…同步率稳定…波动微弱…”

“物理收容…有效…”

“执行方案…Beta…阶段一…完成…”

“启动…阶段二…观察…数据采集…”

冰冷的宣告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观察？数据采集？

时凌霜蜷缩在阴影里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果然！它没打算立刻杀死或接管她！它在研究她！像研究一个珍贵的、不稳定的实验样本！那个所谓的“方案Beta”，是将她困在这里，进行持续的观察和数据收集？收集什么？同步率的变化？她对污染的抗性？还是…她灵魂深处那点名为“逆命”的疯狂特质？

就在这时，变化发生了！

房间角落里，一个被锈蚀铁板半掩着的通风口栅栏后面，传来极其轻微的机械运转声。紧接着，一股无色无味的、带着微弱甜腥的气体，如同薄雾般，无声无息地从通风口弥漫出来！

气体扩散得极快，迅速融入冰冷的空气中。

时凌霜在闻到那丝甜腥的瞬间，心脏猛地一沉！神经麻痹剂？还是…精神诱导剂？用来让她彻底失去意识或者意志，方便“观察”？

她立刻屏住呼吸！但已经晚了。一丝气体已然吸入。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难以抗拒的疲惫感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如同坠入泥沼，迅速下沉！

“呃…” 她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身体控制不住地软倒下去，紧握的陶瓷刀也“当啷”一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视野迅速模糊、旋转。幽蓝的光芒和培养舱中那个模糊的人影扭曲成怪诞的色块。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强行抬起沉重的眼皮，死死地看向培养舱！

视野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似乎捕捉到——

浸泡在幽蓝粘液中的容砚…或者说那个存在…他那双冰冷的、深灰色的、如同无机质玻璃珠般的眼睛深处，在她因药物而软倒、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瞬间…

**极其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快得如同幻觉，瞬间被淹没在非人的冰冷之下。但在那颤动中，时凌霜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极其复杂的情绪碎片。

不是冰冷的审视。

不是逻辑的评估。

而是…一丝深埋的、如同被铁链锁入深渊的…痛苦？挣扎？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

下一秒，黑暗彻底吞噬了意识。

时凌霜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而艰难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幽蓝的光芒笼罩着囚笼。

培养舱内，那双深灰色的眼睛依旧“注视”着昏迷的猎物，冰冷依旧。

但角落里，那台怪异的设备屏幕上，代表“载体生命体征”和“同步率波动”的数据流，开始了平稳而持续的记录。

方案Beta，观察阶段，正式开始。

口袋中，那张黑色的卡片，暗红晶体的搏动依旧，光芒却似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满足。而培养舱深处，那被幽蓝液体浸泡的躯壳，在冰冷的面具之下，是否也有一丝微澜，正无声地撞击着那非人的囚笼？答案，沉在更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