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推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长桌尽头,祁寒正在白板前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迟到五分钟,林同学。"
"我又不是你们学生会的,不用这么准时吧?"林小满小声嘀咕,找了个最远的角落坐下。
"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开始艺术节第三次协调会。"祁寒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首先,各社团汇报准备进度。"
林小满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听着合唱团、话剧社、文学社一个个汇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祁寒身上——这人今天依然穿着整齐到可怕的校服,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说话时手指轻轻点着白板,节奏精准得像节拍器。
"美术社。"祁寒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小满猛地回神,发现全屋子的人都在看他。
"啊?哦,壁画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下的..."
"具体完成度是65%还是70%?"祁寒打断他,"参展作品清单在哪里?安全评估报告为什么还没交?"
林小满感到一阵热血涌上脸颊:"我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精确到百分之几?至于报告..."他想起昨晚熬夜补的报告还在画室里,"我忘了带。"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林小满看到几个学生会成员交换着眼神,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好像是叫张明——甚至不屑地撇了撇嘴。
"会后立刻去取。"祁寒的语气不容置疑,"下一个,后勤组。"
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小时。林小满如坐针毡,直到祁寒宣布散会,他第一个冲向门口。
"林小满留下。"祁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小满僵在门口,听着其他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还有事?"
祁寒正在整理文件,修长的手指将纸张边缘对齐,动作精确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你的报告,真的忘带了还是根本没写?"
"当然写了!"林小满下意识提高了声音,随即又心虚地降低音量,"只是...还没打印出来。"
祁寒抬起头,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的谎言。林小满感到自己的耳根开始发烫。
"跟我来。"祁寒突然说,拿起公文包走向门口。
"去哪?"
"美术社。我要亲眼确认你的进度。"
林小满小跑着跟上祁寒的步伐:"你不相信我?"
"我只相信亲眼所见的数据和事实。"祁寒目不斜视地向前走,"顺便,你的壁画确实需要安全评估。去年艺术节有展架倒塌的事故。"
"那只是个意外!"
"所有事故都是'意外'。"祁寒转向美术楼的方向,"规则存在的意义就是预防意外。"
林小满翻了个白眼:"你们学生会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死板?"
"你们艺术生是不是都这么散漫?"祁寒反问。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美术社。推开门时,林小满突然有些紧张——画室通常是他最自在的地方,但现在却要接受这个"规则狂魔"的审视。
阳光依然慷慨地洒满画室,那幅壁画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林小满偷偷观察祁寒的表情,却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脚手架需要加固。"祁寒指着支撑架,"这个角度受力不均。"
"但它很稳固!我每天都在上面工作。"
祁寒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径直走到壁画前:"这是什么主题?"
"《生长》。"林小满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表现生命在各种环境中的顽强。"
祁寒的目光缓缓扫过画面——从阴暗角落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到暴风雨中依然挺立的树木,再到悬崖边绽放的花朵。他的视线在右上角停留,那里有一只青鸟正冲破灰色的云层。
"这是...后来加的?"他指向那只鸟。
林小满心跳漏了一拍:"嗯,昨天...你走后。"
他当然不会承认那是为了掩盖被祁寒吓到而画错的线条。但奇怪的是,那只鸟现在成了整幅画他最满意的部分。
祁寒没有追问,而是从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夹:"你的报告,现在填。"
林小满哀嚎一声:"现在?"
"现在。"祁寒递给他一支钢笔,"我看着你填。"
两小时后,林小满揉着发酸的手腕,看着面前填满的表格:"满意了?"
祁寒接过文件,仔细检查每一栏:"脚手架承重这里,你写的'足够'不够精确,需要具体数值。"
"我又不是工程师!"
"但你是创作者,应该对作品的安全负责。"祁寒推了推眼镜,"明天我会找物理社的人来测量。"
林小满瘫在椅子上:"随便你吧。"
祁寒收拾好文件,突然注意到画架旁散落的几张速写:"这些是..."
"别动那些!"林小满跳起来,但已经晚了。
祁寒拿起其中一张,上面是几个不同角度的素描——严肃的侧脸,微蹙的眉头,一丝不苟的领带...全是祁寒的肖像。
"这...这是..."林小满结结巴巴地解释,"只是练习人物速写!刚好你昨天...提供了素材..."
祁寒仔细看着那些画,表情难以捉摸:"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
"艺术创作不需要许可!"林小满抢回画纸,"再说我又没发表,只是练习..."
"我的下颌线没有那么锋利。"祁寒突然说。
"什么?"
"这里。"祁寒指着其中一张,"你画得太棱角分明了。"
林小满瞪大眼睛:"你是在...批评我的画技?"
"只是指出事实。"祁寒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如果你要画,至少应该准确。"
林小满好奇地瞥了一眼那本子,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日程安排,每个时间点都精确到分钟。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旁边还有小小的备注——"张明过敏,订餐注意""合唱团刘芸脚伤未愈,安排座位""美术社灯光不足,报修"...
"这是..."林小满忍不住问。
祁寒迅速合上笔记本:"学生会工作记录。"
但林小满已经看到了足够多的内容。这个看似冷酷的会长,竟然记得这么多琐碎的细节?
"喂,祁寒。"林小满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当学生会会长?"
祁寒整理领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需要有人维持秩序。"
"就这样?"
"秩序是一切的基础。"祁寒看向壁画,"就像你的画,再好的创意如果没有结构支撑,也只是混沌。"
林小满想说艺术就是需要混沌,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明天物理社的人几点来?"
"下午三点。"祁寒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在?"
"嗯,我得...确保他们不会碰坏我的画。"
祁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会让他们注意。"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林小满发现祁寒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比他的发色要浅一些,像镀了一层金边。
"时间不早了。"祁寒打破沉默,"明天记得准时到会。"
"知道啦,会长大人。"林小满故意拖长声调。
祁寒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停下:"那只鸟...加得不错。"
门关上了,林小满站在原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他走回壁画前,轻轻触碰那只青鸟的翅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第二天会议,林小满提前了五分钟到达。学生会的成员们惊讶地看着他,尤其是张明,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张明小声嘲讽,但足够让林小满听见。
"早啊,张同学。"林小满故意大声打招呼,"听说你对海鲜过敏?今天食堂有鱼,小心哦。"
张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猛地转向祁寒:"会长,你告诉他我的私事?"
祁寒正在整理议程表,头也不抬:"我没有。"
"是会长笔记本上写的。"林小满无辜地眨眨眼,"就写在'给张明订餐注意'旁边。"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张明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困惑,最后定格在某种复杂的情绪上。
祁寒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在林小满和张明之间转了一圈:"会议开始。"
这次会议林小满竟然全程没有走神。他注意到祁寒是如何平衡各社团的需求,如何在有限的预算中做出最优分配,甚至记得每个社团成员的小习惯。这个发现让他看祁寒的眼神不知不觉变了。
会后,林小满主动留下来帮忙整理资料。
"转性了?"祁寒递给他一叠文件。
"只是好奇你们学生会每天都在忙什么。"林小满耸耸肩,"没想到这么琐碎。"
"所以你认为学生会只是'指手画脚'?"祁寒精准地戳破他之前的想法。
林小满有些尴尬:"我错了还不行吗?"他低头整理文件,突然看到一张纸条从祁寒的笔记本中滑落。
他捡起来,上面写着"美术社林小满——创作时极度专注,勿突然打扰。喜甜食,备咖啡加三块糖。"
"这是什么?"林小满举起纸条。
祁寒罕见地显出一丝慌乱,迅速夺回纸条:"工作备忘。"
"你记这些干什么?"
"为了..."祁寒停顿了一下,"高效沟通。"
林小满盯着祁寒的耳尖——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突然觉得这个一丝不苟的会长有点...可爱?
"祁寒。"林小满忍不住笑了,"你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
祁寒推了推眼镜,试图恢复冷静:"专心工作。"
但林小满已经决定,他要重新认识这个神秘的学生会会长。也许,在那套整齐的校服和严格的规则之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