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撕开八月的午后,林夏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指腹摩挲着门牌上剥落的"高三(7)班"字样。斑驳的阳光透过梧桐叶,在褪色的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恍惚间,她又听见十七岁那年自习室里此起彼伏的翻书声。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陈年灰尘在光柱里起舞。木质课桌早已失去棱角,墙面上的涂鸦也褪成模糊的色块,唯有后墙那张泛黄的课程表,还固执地停留在201X年6月。林夏的目光扫过第三排靠窗的座位,呼吸骤然停滞——课桌右下角,两道交叠的刻痕依然清晰,"L& S"被岁月打磨得圆润,却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指尖刚触到刻痕,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林夏猛地转身,撞进一双盛满柔光的眼睛。沈清穿着米色亚麻衬衫,发尾别着银色银杏叶发卡,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真巧。"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记忆里隔着耳机传来的民谣声重叠。
林夏的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清身上的柑橘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打开了被锁在时光里的夏天。"听说学校要翻新了。"沈清走近,指尖抚过课桌上的划痕,"那时候我们总说,要把名字刻在这里一辈子。"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林夏看着沈清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想起高三那年暴雨夜,同样的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触到沈清脸颊前猛地收回。"沈清,当年..."话未说完,沈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两人的体温在相触的瞬间炸开。沈清的戒指硌着林夏的皮肤,凉意却压不住她掌心的滚烫。"别说。"沈清的声音带着颤音,"有些话,十七岁没说出口,现在更不该说。"她的呼吸扫过林夏的耳垂,带着几分危险的灼热。
林夏感觉心跳要冲破胸腔。密闭的教室里,空调外机的嗡鸣混着两人紊乱的呼吸,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沈清的指尖顺着她的手腕向上游走,停在右腕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处——那是当年扯断红绳留下的印记。"疼吗?"沈清俯身时,发丝垂落,在林夏手背上扫过一阵战栗。
窗外突然传来施工队的声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沈清猛地后退半步,整理着凌乱的发丝,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过冷光。"我该走了。"她转身时,银杏叶发卡擦过林夏的手背,带着盛夏特有的余温。
林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阳光透过窗户,在沈清站过的地方投下一道金边,很快又被云层吞没。她重新坐回那张课桌,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泪水砸在" L& S"的刻痕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声响起。沈清的消息框跳出一行字:"其实那天在便利店,我想说的是,校庆那天我拒绝那个男生,是因为..."后面跟着一个删除的图标。林夏盯着屏幕,直到自动锁屏的黑幕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走出教室时,夕阳正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夏回头望去,沈清站在梧桐树下,仰头望着三楼的窗户。风掀起她的衣角,恍惚间又变成十七岁那个黄昏,穿着白衬衫的少女站在夕阳里,粉笔灰落在肩头,成了她整个青春的注脚。
蝉鸣依旧喧嚣,而有些话,终究像那年被揉皱的情书,永远封存在盛夏的余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