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卡里古拉赌场顶层的监控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拉斯维加斯永不疲倦的霓虹之海。汤米·维赛迪站在窗前,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落在远处南部新国际机场跑道上缓缓滑行的一架湾流公务机。飞机尾翼上蓝白色的联合国标志在沙漠的烈日下像一块刺眼的补丁。
"迪拜的专机,"拉希德亲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被精密计算过的无奈,"降落时还带着联合国核观察员的绶带。"他走到汤米身边,白金袖扣在监控台边缘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随行的还有两位我'亲爱的'表兄——阿布扎比和卡塔尔的特别顾问。"他嘴角扬起一个锋利的、毫无温度的弧度,"看来这些年我在全球撒下的假线索,终于让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追到了最后的猎场。"
监控屏幕上,高清摄像头拉近了舷梯的画面。最先走下的两个穿着熨帖米色西装的阿拉伯男子,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停机坪。左边那位略微秃顶的,嘴唇紧抿成一条苛刻的直线。
"阿布扎比的哈立德亲王,"拉希德对着屏幕点了点,"去年在维也纳,他指着我的鼻子向全世界控诉我走私离心机部件。"右边那位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癯的紧随其后,"卡塔尔的能源顾问萨米尔,上个月刚在《经济学人》上撰文,质疑阿联酋核电站的建造速度'快得令人不安'。"
接着是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胸前佩戴着醒目的UN徽章的人,表情严肃,手里提着印有国际原子能机构标志的黑色仪器箱。他们的出现,让监控室里的空气陡然凝重了几分。
丽塔站在汤米侧后方,猩红的指甲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监控台面。"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正规军,"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蛇形耳环在冷光下微微晃动,"亲王,您这次玩的火,把最不该惊动的秃鹫都引来了。"
汤米终于转过身,雪茄在他指间缓慢转动。屏幕的冷光将他侧脸上那道旧疤映照得如同刀刻。"三吨武器级铀235,"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晚餐的配酒,"足够把德黑兰那些疯子的祷告毯连同半个波斯湾一起烧成玻璃。殿下把他们耍了多久?"
"久到他们开始相信铀矿从未离开过南非的深井,"拉希德从旁边冰桶里取出一瓶贴着"纯净之源"阿拉伯文标签的矿泉水,拧开,淡黄色的液体在玻璃瓶内壁留下诡异的痕迹,"直到三个月前,一个在迪拜港口灌多了伏特加的俄国装卸工,抱着酒瓶哭诉他搬过的'特别重的矿泉水'压断了他的腰。"他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蠢货总是死于话多。"
汤米的视线落在那个矿泉水瓶上。"所以,您的新卡里古拉B2层里那些'矿泉水'..."
"是最完美的第一道烟雾。"拉希德放下瓶子,指尖敲了敲瓶身上那个辐射警告标志——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三叶草符号,"丽塔小姐卓越的'提神剂'生意恰好需要大量的铅板进行隔离——奇妙的是,屏蔽可卡因气味扩散的材料,与屏蔽铀辐射的材料,物理特性如此相似。"他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那些搜查者会兴高采烈地发现微弱的辐射读数,然后挖出几箱高纯度'樱桃冰淇淋'和十几瓶散发着'合法'背景辐射的1990年拉菲。多么富有教育意义的缉毒成果,足够他们写几份漂亮的报告了。"
"那车会呢?"丽塔追问,"赛道上几十辆车,他们难道不会一辆辆查?"
"所以需要第二个烟雾弹,亲爱的丽塔。"拉希德看向汤米,"而且需要维赛迪先生养子的'特殊贡献'。"
汤米走到巨大的监控墙前,手指划过屏幕,调出VIP车库的实时画面。镜头聚焦在丹尼尔那辆柠檬黄的火鸟上。少年正埋头检查新换的刹车卡钳,对头顶的摄像头毫无察觉。
"丹尼尔的车,"汤米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以及阿尔塔芒特的'岩桥',在车会前夕都接受了'秘密检查'——由我的人,穿着赛事管理局的制服完成。"他放大画面,指向火鸟的后备箱区域和底盘,"加固的底盘结构,加厚的防火隔层里,嵌入了额外的铅板。防火服的内衬里,也缝进了铅纤维。"
丽塔瞬间明白了:"铅板屏蔽辐射读数!让他们的盖革计数器变成哑巴!而铅板夹层里..."
"塞满了固定好的、真正散发着'特殊年份'辐射的90年拉菲。"汤米接道,嘴角泛起一丝近乎残酷的笑意,"重量是绝佳的伪装。丹尼尔只会觉得他的柠檬罐子起步时有点沉,阿尔塔芒特会抱怨防火服像中世纪铠甲。他们以为是改装或安全要求。"
"等那些联合国猎犬和亲王表兄们带着仪器扑向赛道,"拉希德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已经开始聚集车流和人群的赌城大道,"发令枪会在他们的车队抵达前就响彻云霄!几十辆咆哮的钢铁野兽冲向日落大道,每一辆的后备箱都可能藏着'圣杯'!俄国人会像疯狗一样撕咬任何靠近他们皮卡的车,日本人会用激光标记指引火力...猜忌、混乱、相互攻击!让他们在自相残杀的闹剧里耗尽时间和精力!"
他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沙漠烈日般灼热的光芒:"而真正的羔羊——那三吨纯净得能让德黑兰跪下的铀235,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拉斯维加斯北部荒漠'青青草地'简易机场的机库里,等待着一架没有任何标记的、飞往迪拜的货机!航线我都替他们规划好了,避开所有该死的雷达!"
监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机器散热风扇的低鸣。汤米拿起通讯器,按下按钮,声音清晰地传到VIP车库:"丹尼尔。"
画面里,少年立刻抬起头,寻找声音来源。
"感觉车子怎么样?"汤米的语气像个关心孩子比赛的父亲。
丹尼尔拍了拍火鸟结实的车门,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有点沉,教父。不过新刹车很强,散热也好多了。"
"沉就对了。"汤米说,目光扫过一旁沉默的丽塔,"多加的防护,安全第一。防火服也重了吧?"
"像穿了身铁皮。"丹尼尔的声音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抱怨。
"就当是防弹背心了。"汤米轻笑,"记住,日落大道上,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你车上最重要的东西。去吧,发令枪快响了。"
通讯切断。丽塔终于忍不住:"那孩子根本不知道车上被放了什么!他以为只是比赛!"
"他知道的刚刚好。"汤米走到衣帽架前,取下那件标志性的深蓝色丝绒西装外套,优雅地穿上,"丹尼尔会以为他在拼命保护某种重要的'任务物品',阿尔塔芒特则会坚信他在破坏教父的某个致命计划。"他细致地整理着袖口,动作一丝不苟,"人在半真半假的谎言里,才会爆发出最真实、最卖力的表演。"
他走向门口,脚步沉稳。"该去欣赏表演了,殿下。"他看向拉希德,"希望您准备的头等包厢视野足够好。"
拉希德拿起桌上那瓶淡黄色的"纯净之源",对着灯光晃了晃,里面悬浮的细微颗粒在液体中缓慢沉浮。"视野绝对一流,维赛迪先生。"他眼中闪烁着胜券在握的寒光,"好戏,就要开场了。"
监控屏幕上,起跑线上,丹尼尔的柠檬黄火鸟和阿尔塔芒特的暗红德托马索并排停着,引擎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咆哮,像两头被锁链暂时束缚的猛兽,等待着释放的信号。远处,隐约传来联合国车队刺耳的警笛声,正全速冲向这片即将沸腾的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