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钥匙

倒计时器冰冷的红光在丹尼尔掌心跳动：00:03:17… 00:03:16…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像重锤砸在心脏上。联合国车队的警笛声撕裂空气，雪白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巨大冰冷的触手，在堆积如山的废弃车辆上扫过，离他们藏身的锈蚀巴士残骸越来越近。直升机旋翼搅动沙尘的轰鸣声已压到头顶，卷起的狂风裹挟着铁锈味和机油的恶臭。

“操！”阿尔塔芒特只骂出一个字，灰眼睛里的狂怒瞬间被冰冷的决绝取代。他没有看那个跳动的死亡倒计时，反而猛地从自己防火服的暗袋里掏出那把黄铜钥匙——熔炉主控室的钥匙！钥匙顶端那个小小的“V”字在探照灯的强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干什么？”丹尼尔声音发颤，炸弹的倒计时和逼近的追捕让他几乎窒息。

“汤米说过，钥匙能开门，也能烧掉门！”阿尔塔芒特的声音像淬过火的钢铁。他不再理会脚下流淌的燃油，一个箭步冲到德托马索车头前！引擎盖在之前的撞击中早已变形翘起，他直接将黄铜钥匙狠狠捅进引擎舱深处某个布满线束的缝隙，手腕猛地发力一拧！

“滋啦——！”刺耳的短路爆响伴随着一蓬刺眼的蓝色电火花从引擎舱炸开！钥匙瞬间变得滚烫通红！浓烈的焦糊味混合着臭氧的辛辣气息猛地扩散开来！德托马索全车的灯光疯狂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引擎发出几声垂死的呜咽，彻底沉寂。但阿尔塔芒特的目标不是车！

他拔出滚烫变形的钥匙，扑向丹尼尔手中的金属盒！那小小的电子屏幕还在固执地跳动：**00:02:48…** 阿尔塔芒特不顾烫伤，用变形的钥匙尖端狠狠戳进金属盒侧面一个不起眼的、被油污覆盖的微型接口！

“嗡——”金属盒内部发出一阵高频蜂鸣，倒计时的红光疯狂闪烁了几下——**00:02:45… 00:02:45… 00:02:45…** 数字竟然诡异地卡住了！

“短路了倒计时电路！撑不了多久！”阿尔塔芒特嘶吼，汗水混着油污从额头流下，“把盒子给我！扔到油罐车那边去！”

丹尼尔没有丝毫犹豫，将滚烫的金属盒抛了过去！阿尔塔芒特像接住一颗真正的炸弹，用尽全力将其掷向那辆正在汩汩漏油的废弃油罐车残骸！金属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流淌的燃油中心！

就在盒子落地的瞬间，阿尔塔芒特手中的Zippo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打着旋飞向那片黑红色的油污！

“轰——！”

冲天的烈焰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巨大的火球裹挟着黑烟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金属盒和周围大片流淌的燃油！灼热的气浪猛地扩散，将几十米外的丹尼尔和阿尔塔芒特狠狠掀飞，重重撞在身后叠在一起的锈蚀巴士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压过了警笛和直升机轰鸣，废弃车场瞬间变成一片翻腾的火海！

“目标区域发生剧烈爆炸！重复！剧烈爆炸！”直升机驾驶员惊恐的声音在联合国通讯频道里炸响。

滚滚浓烟直冲天际，遮蔽了探照灯的光柱，也暂时遮蔽了卫星的视线。烈火贪婪地舔舐着堆积的报废车辆，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烟与热浪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这边！”一个压低的、却异常清晰的女声穿透火焰燃烧的噪音。

丹尼尔挣扎着抬起头，浓烟中，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福特维多利亚皇冠轿车如同幽灵般滑行到他们藏身的巴士残骸旁。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丽塔·科斯塔那张冷艳的脸，猩红的嘴唇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滴血。她没看阿尔塔芒特，目光直接锁定丹尼尔，蛇形耳环在热浪中微微晃动。

“上车！除非你想跟这些废铁一起化成灰！”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没有时间思考。丹尼尔和阿尔塔芒特跌跌撞撞地拉开车门，带着一身烟火气滚进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维多利亚皇冠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倒车，轮胎压过满地碎玻璃和扭曲的金属，猛地扎进一条被浓烟和火焰掩护的狭窄通道。

车子在迷宫般的废弃车场里疾驰，娴熟地避开燃烧的车辆和倒塌的金属支架。后窗被浓烟笼罩，只能看到外面一片地狱般的橙红。阿尔塔芒特剧烈地咳嗽着，灰眼睛死死盯着驾驶座上的丽塔，充满了不信任和冰冷的审视。丹尼尔则紧握着那个变形的铜猎隼，指关节发白，炸弹倒计时最后卡住的画面还在眼前晃动。

“为什么？”阿尔塔芒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熔岩般的恨意，“看我们没被炸死，来补刀？”

丽塔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教父的赌注压对了。”她猛打方向盘，车子甩进一条堆满废旧轮胎的暗道，暂时隔绝了外面的火光和喧嚣。“他赌你认得出铅板的重量，赌你记得熔炉里对付电子锁的‘土办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也赌你……恨他恨到能活下来报复他。”

“赌注？”丹尼尔难以置信，“我们差点被炸死！”

“是差点。”丽塔的声音冷硬起来，“铅板不只是屏蔽，也是防护层！没有它，近距离爆炸的破片足够把你们撕碎！那个炸弹当量是计算好的，加上油罐车的二次爆炸制造混乱，正好能制造‘车手携带危险品自毁’的假象！霍夫曼现在正忙着扑火和检测辐射残留呢！”她一脚油门，车子冲出暗道，驶上了一条通往荒漠的偏僻公路，将那片燃烧的坟场和刺耳的警笛声甩在身后。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阿尔塔芒特靠着车窗，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那把扭曲的黄铜钥匙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恨意如同实质般在车内弥漫。

“现在去哪？”丹尼尔打破沉默，声音干涩。

丽塔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地开了一段，直到荒漠的星空取代了城市的霓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青青草地’。”

阿尔塔芒特猛地睁开眼，灰眸锐利如刀：“那个简易机场？拉希德的铀……”

“教父改了剧本。”丽塔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烟雾弹放够了，猎犬被引开了。该去拿真正的‘羔羊’了。”她看了一眼后视镜，镜中映出丹尼尔困惑而苍白的脸，和阿尔塔芒特眼中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

“钥匙开了门，也放了火。”她低声说，像在陈述一个古老的箴言，“现在，该进门看看里面关着什么了。”

车子在漆黑的荒漠公路上疾驰，如同驶向未知深渊的方舟。丹尼尔低头看向手中变形的铜猎隼，猎隼尖锐的喙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光。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诱饵，一个移动的铅箱。火焰的洗礼和炸弹的倒计时，在他灵魂深处烙印下某种东西，沉重，滚烫，如同融化的铅水注入模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