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里的空气凝固成了铅块。汤米那句"让羔羊自己选择牧羊人"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无声的惊涛。拉希德亲王脸上的冰冷怒意瞬间冻结,随即被一种更深邃的、如同沙漠风暴般的阴沉取代。他雪白的长袍在监控屏幕幽蓝的光线下,仿佛裹着寒霜。
"选择?"拉希德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钢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羔羊只会被宰割,维赛迪先生。它们唯一的权利,是选择被哪把刀割开喉咙。"他微微侧头,目光如实质的冰锥刺向哈桑,"清理门户。羔羊需要纯净的牧羊人。"
"遵命,亲王。"哈桑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机器应答。他按在腰间武器上的右手闪电般抬起,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格洛克手枪赫然在握!黑洞洞的枪口没有指向汤米,也没有指向阿尔塔芒特,而是精准地、冷酷地指向了控制台前——丹尼尔!
丹尼尔的血液瞬间冻结!哈桑的眼神空洞而专注,那是职业杀手锁定目标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将他钉在原地。他口袋里的海鸥号钥匙扣仿佛瞬间变得重如千钧,尖锐的喙死死顶着他的肋骨,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汤米突然笑了,笑声在凝固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亲王殿下,您作为高贵的东方人,耐心难道只有这些吗?"他缓步走向控制台,动作优雅得像在赌场里闲庭信步,"这只羔羊很烫手,估计只有以您的实力才玩得起。我这个小小的迈阿密人,只不过是在帮您放最后一颗烟雾弹。"
白袍亲卫们眼神凶狠地举枪瞄准汤米,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发白。拉希德却突然抬手示意暂停,另一只手举起望远镜,望向窗外荒漠公路的方向——远处,几辆印有联合国标志的黑色SUV正全速驶来,更远处甚至闪烁着FBI便衣车特有的隐蔽警灯!
"噢,亲王殿下,再瞧瞧机场旁边。"汤米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监控屏幕上,画面切换到机场外围。几辆看似普通的民用车辆正以战术队形缓慢移动,车窗后的面孔模糊但警觉。拉希德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们被监视了?那么那三吨铀到底在哪儿?
汤米从容地走到拉希德身边,仿佛周围的枪口都不存在。"时代变了,殿下。"他轻声说,手指轻轻敲击窗玻璃,"天空有卫星,地面有监听站,连沙漠里的蝎子都可能是CIA的线人。"他突然转身,大步走向控制室角落里一堆罩着防尘布的"应急器材",猛地掀开防水布!
"您看,殿下,"汤米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特有的从容,"当所有人都以为羔羊在天上或者路上时,它们其实一直在院子里吃草。"防水布下露出的是十几个看似普通的机场维修工具箱,但每个箱子的锁扣处都装着精密的电子屏,显示着辐射读数与GPS定位。
汤米走向控制台,按下几个隐蔽的按钮。主监控画面切换,显示出机场地下管网的立体示意图——错综复杂的维修通道、电缆井、排水系统如同迷宫,其中一条鲜红的线从控制塔地下直通三公里外的一个废弃矿井。"而这条秘密通道,连哈桑都不知道。"
拉希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猛地转向哈桑,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怀疑。哈桑的枪口微微下垂了半英寸,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亲王的注意。
"羔羊从来不在飞机上,也不在货车上。"汤米继续道,手指在控制台上轻快地跳动,调出一段地下通道的实时监控——几个穿着机场维修工制服的人正推着装载铅桶的平板车,在狭窄的隧道中行进。"它们被分装成三十个小型铅罐,通过地下管网运往矿井。从那里,三十条不同的路线,三十个不同的目的地。即使被截获一两批,也无伤大雅。"
阿尔塔芒特突然冷笑出声,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所以教父连亲王都骗了?"他的灰眼睛在汤米和拉希德之间来回扫视,满是讥讽,"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你俩演给联合国看的一出好戏?"
拉希德的表情重新变得深不可测。他缓缓放下望远镜,雪白的长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那块价值连城的百达翡丽。"维赛迪先生,"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贵族式的平静,"你让我想起波斯湾里的一种鱼——它会随着潮汐改变颜色。"
汤米微微颔首,像是接受这个比喻。"为了生存,殿下。毕竟我们都不想成为被宰割的羔羊。"他的目光扫过监控屏幕,联合国车队已经逼近机场外围。"时间不多了。是继续互相猜忌,还是......"他故意留下话尾。
拉希德沉默了几秒,突然做了一个手势。白袍亲卫们齐刷刷放下武器,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千百次。"哈桑,"亲王的声音轻柔得可怕,"去迎接我们亲爱的联合国朋友。给他们看看机库里的'惊喜'。"
哈桑面无表情地收起枪,转身离去前最后看了丹尼尔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像是愤怒,又像是某种扭曲的赞赏。
控制室的门关上后,拉希德转向汤米,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三十条路线?你打算怎么分?"
"五五开。"汤米干脆地说,"十五批归您,十五批归我。路线随机分配,系统自动生成,现在就可以打印。"他敲了敲控制台,打印机立刻嗡嗡作响,吐出一张印有加密路线的纸。"公平得像沙漠里的平分最后一袋水。"
拉希德接过纸张,快速扫视着上面的信息,嘴角微微上扬。"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维赛迪先生?"他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愉悦,"那些追着假线索满世界跑的蠢货们,永远不会想到——"
"——真正的羔羊就在牧羊人的脚边吃草。"汤米接上他的话,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心照不宣的冷酷。
阿尔塔芒特的手仍然紧握着那把扭曲的黄铜钥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看看汤米,又看看拉希德,灰眼睛里的恨意逐渐被一种冰冷的领悟取代——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羔羊从来不是铀,而是像他、像丹尼尔这样被利用、被牺牲的棋子。而现在,棋子觉醒了。
丹尼尔的手终于从口袋里抽出来,掌心躺着那个变形的铜猎隼。猎隼的喙上沾着一丝血迹——不知何时刺破了他的手掌。疼痛让他清醒,鲜血让他决心。他看向阿尔塔芒特,两人目光交汇,无声地达成了某种共识。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荒漠的地平线,将"青青草地"机场染成血红色。联合国车队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而地下,三十批"羔羊"正悄无声息地流向世界的各个角落。谁是牧羊人,谁是羔羊,界限忽然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