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开我!!”白蔓君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那是被逼到绝境的动物发出的垂死哀鸣。
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双脚死死蹬住冰冷滑腻的地面,沉重的嫁衣裙摆被扯得凌乱不堪。
指甲在那冰冷滑腻的手腕上徒劳地抓挠,却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撼动那如同钢箍般的力量。
冰冷的恐惧像无数根针,刺穿她的每一寸肌肤,深入骨髓。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腕的骨头在那巨力的钳握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她几乎要被拖到棺材边缘,那浓烈的尸臭几乎将她熏晕过去时,一道惨白的光晕猛地斜刺里切了进来,横亘在她和那恐怖的棺材之间。
是乌玄青手中的白纸灯笼!
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向前一步,站到了棺材与白蔓君之间。
那盏散发着冰冷白光的长柄灯笼,此刻被他高高举起,惨白的光晕如同一个薄薄的屏障,恰好隔开了棺材里伸出的那只手和几乎被拖入其中的白蔓君。
灯笼光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那双异瞳在摇曳的光线下,左眼漆黑如永夜,右眼冰银流转,妖异得令人窒息。
“松手。”乌玄青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威压。
他的目光没有看那具挣扎的“尸体”,也没有看惊骇欲绝的白蔓君,只是冷然地落在那只死死抓住白蔓君的青灰色手腕上。
说也奇怪,那盏惨白灯笼的光芒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
被那白光照到的瞬间,那只青灰色、浮肿的手猛地一僵!
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皮肤上竟然腾起一丝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烟气!
那手腕上的力道,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
白蔓君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向后一挣!
“嘶啦——”
一声裂帛的脆响!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嫁衣那宽大的、绣着繁复金线的袖口被硬生生撕裂了一大片!
猛挣下加上那白光带来的瞬间迟滞,挣脱了那只冰冷滑腻的死亡之手!
巨大的惯性让她整个人向后踉跄着摔倒,重重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后背撞得生疼。
她顾不上疼痛,惊恐地捂住自己剧痛的手腕,那里留下了几道清晰深陷的青紫色指痕,皮肤上还残留着冰冷滑腻的触感和浓烈的尸臭。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冰冷的贴在身上。
棺材里,那具肿胀的“尸体”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被白光灼烧的手猛地缩了回去,紧接着是更疯狂、更暴戾的撞击声!整个沉重的黑漆棺木都在剧烈摇晃,“砰!砰!砰!”如同擂鼓!
棺盖在巨力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缝隙越来越大,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弥漫了整个空间。
那含混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变成了低沉的、充满怨毒和狂暴的咆哮!
“嗬——吼——!”
乌玄青提着那盏惨白的灯笼,身形纹丝不动地挡在棺材前。
灯笼的光芒如同一个摇摇欲坠的结界,竭力抵抗着从棺材缝隙中汹涌而出的、肉眼几乎可见的浓重黑气和尸臭。
他那张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异瞳深处,冰银色的光芒流转得异常急促,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握着灯笼柄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就在这棺中邪物暴怒、疯狂冲击棺盖的恐怖声响达到顶峰之际——
“呜——哇——!!!”
一声凄厉、尖锐、足以撕裂耳膜、穿透魂魄的唢呐声,毫无预兆地从宅院之外,从四面八方,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锥,狠狠刺破了死寂的黑夜!
那声音高亢得不成调子,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根本不是在演奏,而是在尖啸!在哭嚎!在发出非人的厉叫!
这声唢呐仿佛一个信号,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同样凄厉、同样疯狂、同样不成调的唢呐声,从乌家宅院的高墙之外,如同潮水般轰然响起!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声音汇聚成一片恐怖的、充满怨毒与饥渴的声浪,排山倒海般冲击着这座死寂的宅邸!那声音仿佛有实质的重量,撞得窗棂纸簌簌发抖,震得人心肝胆俱裂!
白蔓君瘫坐在地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地狱鬼嚎般的唢呐声浪冲击得脑中一片空白,耳膜剧痛,心脏几乎停跳!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厅堂紧闭的高窗——那惨白的月光映照下的窗纸上,此刻竟如同被泼了浓墨,瞬间投映出无数扭曲、晃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人形黑影!
那些影子疯狂地蠕动着,攀爬着,拍打着!窗纸剧烈地抖动,发出“噗噗噗”的闷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扯成碎片!
整个巨大的厅堂,仿佛瞬间被无数看不见的、充满恶意的冰冷目光所填满,温度骤降,连那些跳跃的、猩红的烛火都仿佛被冻结,摇曳得极其缓慢,光线变得惨淡粘稠。
百鬼围宅!
棺材里的撞击和咆哮在这惊天的唢呐鬼嚎声中诡异地停顿了一瞬,仿佛连那棺中的凶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所震慑。
乌玄青提着那盏光芒在鬼嚎声浪中显得愈发惨淡的白灯笼,缓缓地转过身。
他颀长的身影在身后疯狂摇曳的烛光和窗纸上无数扭动的鬼影映衬下,如同立于幽冥血海之中的一尊冰冷神祇。
他那双异瞳转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白蔓君。
左眼深邃如无星之夜,右眼冰银流转,此刻竟奇异地映着窗纸上那些疯狂扭动的鬼影,仿佛吸纳了这片混乱的邪光。
他的嘴唇再次开合,声音依旧冰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那震耳欲聋的唢呐鬼嚎,清晰地送入白蔓君因恐惧而麻木的耳中,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深渊凝视般的兴味:
“别怕。”
他微微偏头,冰银色的右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落在外面那沸腾的、充满恶意的黑暗之上,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善意的弧度。
“鬼在等我们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