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蝶痕迷局（三）

第七次会议在市信访局的会议室召开时，秦屿京终于明白沈砚说的“局”是什么意思。

参会人员坐了满满一屋：文物局、疾控中心、市三院、信访局……甚至还有两位戴着“省保密局”证件的人。桌上的文件袋贴着“绝密”标签，封条上印着蝴蝶标志。

“‘蝶形制剂’最初是用于治疗阿尔茨海默症的，”省保密局的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但在试验中发现，它能刺激大脑皮层产生虚假记忆，这些记忆会以‘蝴蝶指纹’的形式留在接触过的物体上——就像一种生物追踪器。”

秦屿京的手指攥紧了桌沿：“所以你们用考古队员、精神病患者做试验？把他们的记忆当数据收集？”

“那些人都是‘自愿参与’的。”沈砚坐在对面，脸上没了之前的嚣张，“但半年前，有个研究员偷走了制剂配方和‘蝶吻’——那琥珀里的蝴蝶标本，其实是储存制剂的载体。他用制剂控制了一批人，模仿我们的手法盗窃珠宝，想逼我们公开项目……”

“琳琅阁的盗窃案是内鬼做的？”白珙玉追问。

“是，也不是。”信访局的人突然开口，他面前的文件袋上，有个新鲜的蝴蝶指纹，“那个研究员上周在精神病院‘自杀’了，但他把配方卖给了更麻烦的人——一群想利用制剂操纵舆论的境外势力。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他留下的配方副本。”

会议室外，杨宇洪发来消息：市三院的太平间里，发现了七个无名尸体，手腕上都有蝴蝶印记。

秦屿京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所谓的‘闭环’，就是用一条人命填另一条人命的窟窿？”

没人回答。窗外的天色暗下来，雨点敲在玻璃上，像无数只蝴蝶在扑翅。保密局的人合上文件袋：“案件后续由省厅接手，你们的任务结束了。”

“结束？”杜消均冷笑，“那些被当作‘试验品’的人呢？他们的家人还在等一个说法。”

“说法？”沈砚笑了，“等你们能查到省厅的档案库再说吧。”

离开信访局时，雨下得正大。秦屿京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市三院的大楼隐在雨幕里，蝴蝶浮雕在路灯下泛着冷光。白珙玉递过来一杯热咖啡：“至少我们知道了‘蝶吻’的下落——沈砚说，它被境外势力藏在码头的集装箱里，省厅已经布控了。”

“但配方呢？那个研究员真的死了吗？”秦屿京的指尖在咖啡杯壁上画着蝴蝶，“还有那些参与项目的人，就这么算了？”

杨宇洪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匿名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码头仓库的照片，角落里堆着几十个贴着“易碎品”标签的木箱，每个箱子上都有蝴蝶指纹。发件人备注只有两个字：未完。

车在码头停下时，集装箱区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冲天里，秦屿京看见一群戴着蝴蝶面具的人从仓库里冲出来，手里的公文包在雨里闪着荧光。沈砚带着文物局的人追在后面，双方在集装箱之间交火，子弹溅起的水花里，一枚蓝珀胸针从公文包掉出来，滚到秦屿京脚边——是“蝶吻”。

他弯腰去捡，胸针的琥珀面突然裂开，里面的蝴蝶标本化为粉末，在雨水中升腾，像一群微型蝴蝶飞向夜空。

“它在自毁。”白珙玉按住他的肩膀，“就像这个局里的所有线索一样。”

当省厅的人赶到时，现场只剩下烧焦的木箱和散落的蝴蝶面具。沈砚被带走调查，罪名是“监管不力导致文物失窃”，轻得像一片羽毛。那些参与会议的部门人员，第二天依旧准时出现在办公室，仿佛昨晚的枪战只是一场雨里的幻觉。

…………………………

一周后，秦屿京在整理卷宗时，发现“琳琅阁盗窃案”的结论写着：“系境外团伙所为，主犯在逃，涉案文物已追回，案件终结。”附页里，“蝶形制剂”“人体试验”等字眼被全部删除，只剩下一张蝴蝶指纹的照片，备注是“特殊涂料伪造，无实际意义”。

杨宇洪抱着一堆文件进来，重重摔在桌上：“市三院的患者家属去信访局上访，被以‘扰乱公共秩序’劝返了。疾控中心的网站上，‘流感疫苗试验’的记录消失得干干净净。”

杜消均从外面进来，手里捏着一份快递，寄件人是周明远。里面只有一片枯叶，叶脉展开如蝴蝶翅膀，叶尖沾着一点淡金色粉末——和指纹的荧光同色。

“周馆长今早退休了，搬去南方了。”杜消均的声音很低，“他说，这是从西北沙漠带回来的最后一片叶子，那里现在被划为‘军事禁区’了。”

秦屿京把枯叶夹进卷宗，蝴蝶指纹的照片旁，叶片的脉络与指纹纹路完美重合。窗外，一只蝴蝶停在窗台上，翅膀是透明的，阳光穿过翅膀时，在卷宗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像一枚未完成的指纹。

“下个案子是什么？”白珙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杨宇洪翻着警情通报：“城南公园发现一具浮尸，死者手里攥着一张游乐园门票，票根上有个奇怪的印章——像个旋转木马，但马头上长着鹿角。”

秦屿京合上卷宗，站起身时，那只透明蝴蝶振翅飞走，消失在城市的楼宇之间。他抓起车钥匙：“走，去看看旋转木马里藏着什么。”

警车驶出警局大门时，阳光正好。秦屿京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办公楼，卷宗上的蝴蝶光斑仿佛还在跳动——他知道，有些案子永远没有“终结”，就像那些藏在部门文件里的秘密，总会在某个雨夜，化作蝴蝶的翅膀，轻轻落在下一个谜题上。

而他们能做的，不过是追着翅膀的痕迹，一步步往前走。哪怕终点藏在更深的雾里，至少路上的每一步，都踩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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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能被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