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略显清冷的院落,叶常褚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今日一番斗智斗勇,尤其是被薛则桓撞破那一刻的惊心动魄,比应付一屋子贵妇还要耗费心神。她懒洋洋地趴在临窗的软榻上,随手抓起一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翻看,试图用书中的风花雪月驱散白日里的烦扰。烛光跳跃,映着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丽的侧脸。
青杏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小声道:“小姐,今日真是险……那位中丞大人看着真吓人,那眼神像能把人冻住似的,不过幸好他没说破。”
叶常褚翻过一页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薛则桓那张毫无表情却极具压迫感的脸,还有他递过簪子时指尖那微凉的触感,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安慰自己:“他那样的大人物,日理万机,哪会在意后宅这点小事?捡个簪子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只是这念头刚冒出来,她自己先摇了摇头,底气全无——万一,他就爱管这等闲事呢?
也不知青杏哪里弄来的这话本子。她素日里是爱看些俗情俗爱,偶尔夹带些风月情节的也无妨。可眼前这本也太过火了,“双峰颤,云雨动……”看得她脸颊发烫,心头突突直跳。更怪异的是,前后两页内容竟十分割裂,前言不搭后语。
“青杏!”叶常褚撑起半边身子,将书合上,“啪”地一声扔给坐在一旁的丫鬟,“这书你从哪儿弄来的?里头怎么尽是些……浑话,还前言不搭后语的?”
青杏慌忙接住话本,翻过来瞅了眼封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啊,这个……小尧说这本子特别逗趣,我就去书肆问了书名买的。谁知道……竟买着本假的了”
叶常褚撇嘴。
就在她心神稍定,准备歇下时,院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贴身嬷嬷神色仓皇地掀帘而入,压低嗓子急道:“小姐,快起身!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亲自来了,说老夫人立时三刻请您去主厅,有要紧事”
叶常褚心头猛地一沉,如同被冰水浇透,瞬间从榻上惊坐而起:“贵客?谁?这么晚了”
嬷嬷飞快地摇头,脸色在昏暗烛光下显得异常凝重:“许嬷嬷口风紧得很,半个字不肯透露。只说老夫人催您快些过去……看那神色,怕是……大事不妙。”
叶常褚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叶常褚的心。这么晚了还叫她过去,祖母身边嬷嬷的脸色又如此难看……难道是二哥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白日里的事终究没瞒住?
“把灯灭了,走吧”叶常褚压下心慌,强自镇定地吩咐青杏。
主厅里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祖母叶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之上,平日里就颇为严肃的脸上此刻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的佛珠被她捻得飞快,发出急促的“咔哒”声。二婶吴氏和三婶李氏分坐在下首两侧,吴氏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抓痕,看向叶常褚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李氏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而让叶常褚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是坐在祖母左手边首位的那道玄色身影。
薛则桓!
他姿态闲适地端着一盏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却让那份无形的压迫感更加沉重。他仿佛没看见叶常褚进来,只垂眸轻轻吹着茶沫,仿佛这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身形,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见过首辅大人,二婶,三婶。”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叶老夫人猛地将佛珠往小几上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厉声道:“跪下!”
叶常褚被她突如其来的厉喝惊得肩膀一颤,但骨子里的倔强让她挺直了脊背,没有立刻跪下,只是抬眼看向祖母:“祖母息怒,不知孙女犯了何错,惹得祖母如此动怒?”
“犯了何错?”叶老夫人气得手指都在抖,指着她,“你还敢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些事,心里没数吗?今日在宾客面前丢人现眼还不够,竟敢在薛首辅面前也失了体统!你父亲的脸,叶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吴氏立刻尖声附和,带着哭腔:“母亲!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啊!这丫头,心思歹毒!今日竟敢在儿媳的抹额里动手脚,害得儿媳在那么多贵客面前出丑!这还不算,她……她竟然还敢在首辅大人面前行那鬼祟之事,简直是无法无天!”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脸上的红痕,一副受害至深的模样。
李氏也添油加醋:“是啊母亲,常褚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温顺,没想到胆子这么大。连首辅大人都惊动了,这……这传出去,咱们叶家可怎么做人啊!”
叶常褚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又羞又怒。她下意识地看向薛则桓,只见薛则桓终于放下了茶盏,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此刻染上了些戏谑。什么意思,他是来看好戏的?当自己是供人赏看的戏子吗
“老夫人息怒,”薛则桓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叶三小姐年纪尚小,有些活泼心思,也是常情。”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她开脱,却让叶老夫人和王氏李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叶老夫人连忙道:“首辅大人宽宏大量,但这丫头胆大妄为,竟敢在大人面前……”
薛则桓抬手,轻轻打断了老夫人的话,目光却依旧锁在叶常褚身上:“只是,本官方才与老夫人闲谈时,偶然提及今日在回廊所见。叶三小姐与丫鬟行事,似乎过于‘活泼’了些,竟在宾客往来之际,对长辈之物……颇感兴趣。”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长辈点评小辈顽皮的意味,但“活泼”、“颇感兴趣”这几个字,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叶常褚。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词句:“本官恰好略通医理,对那抹额中散发出的些许……特殊气味,略有耳闻。似乎是南疆一种名为‘风拂柳’的草籽粉末?此物沾肤,奇痒难耐,虽不致命,却也颇为扰人。叶三小姐倒也是……心思灵巧。”
叶常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不仅看见了,他什么都知道!此刻用这种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句句诛心的方式说出来,比直接斥责她“心思歹毒”更让她难堪百倍!坐实了她的罪名,还点明了她手段的“巧妙”和“用心”,实在是让人气的牙痒痒!
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无用了…这一屋子人没有一个是向着她的
“没话说了?”叶老夫人看向叶常褚的眼神充满了厌恶,“证据确凿,我叶家世代清名,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心思龌龊、不敬长辈、还胆敢在贵人面前丢人现眼的东西!”
她越说越气,厉声下令:“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我押到祠堂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从今日起,停了她所有的月例,把她院里的丫鬟婆子都给我换了!还有……她娘留下的那些个陪嫁庄子,她小小年纪心思如此不正,留着也是祸害!老二媳妇,你明日就去接手打理,省得她再拿着那些东西生出旁的心思来!”
停月例!关禁闭!换掉心腹!还要夺走母亲留下的庄子!
最后这一句,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叶常褚心上。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念想和最后的依仗!她白日里反抗二房三房的欺压,就是不肯交出这些庄子,如今却成了她“心思不正”的罪证,被祖母一句话就轻易夺走,给了她最恨的吴氏
巨大的委屈、愤怒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死死地盯着主位上威严冷酷的祖母,看着旁边得意洋洋的二婶三婶,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始作俑者——薛则桓身上。
越想越恨,越想越委屈…眼泪终是控制不住,灼烫地顺着苍白脸颊滚落,重重砸在地毯上。
薛则桓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波澜,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
青杏被两个婆子死死拦着,可眼看小姐就要被拖走,急得泪流满面
“老夫人!放过小姐一次吧,下次绝不在”话音未落,就见薛则桓姿态从容地行至叶常褚跟前,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叶常褚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老夫人,”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本官今日原是有些紧要事务需与叶相商谈,一时竟忘了叶尚书在外乡未归。既然来了,便将今日在回廊所见,顺道告知老夫人。”
说着,他竟微微倾身,动作自然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单手将叶常褚从冰冷的地上“提”了起来。
叶常褚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被他触碰的手臂仿佛还残留着那股微凉而有力的触感。
薛则桓的目光扫过叶老夫人和面色各异的吴氏、李氏,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叶三小姐年纪尚小,许是觉得新奇玩闹罢了。只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如此重罚,倒叫本官有些好奇了。是府中素日里对小辈管教便是这般严苛,还是说……对长房嫡女,格外‘用心’了些?”
这轻飘飘的一句,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
厅内瞬间死寂。
吴氏和李氏的脸“唰”地白了,眼神慌乱地看向老夫人。
叶老夫人捻佛珠的手猛地一顿,指尖捏得发白。薛则桓这话,字字诛心
不承认日常严苛,就等于默认她们二房三房是故意针对长房嫡女,苛待叶常褚,传出去,她们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可若是承认,那更是坐实了她们觊觎长房、藏有私心,这简直是左右都是死路。
老夫人脸上强撑的怒意瞬间被难堪和惊怒取代,她干笑了两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首辅大人言重了!这、这丫头就是玩性大了些,老身方才不过是一时气急,说了几句重话吓唬她罢了,哪能真那般重罚?常褚可是老身嫡亲的孙女,老身疼她还来不及,怎会容她走偏了路?”
她语速飞快,试图描补,但语气里的勉强和僵硬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薛则桓闻言,松开了扶着叶常褚的手,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他恢复了那副置身事外的淡漠模样,语气疏离:“原来如此,贵府内务,本官原也不便多言,夜已深,告辞。”
叶老夫人对着薛则桓连连赔罪:“家门不幸,让薛首辅见笑了。”
他微微颔首,玄色的衣袍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度,再无半分停留,径直离去。
叶常褚也有些糊涂,他怎么又忽然帮自己说话了?这人莫非真的是有病?
不过很快,她回过神,趁还没被祖母叫住时拉着青杏,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主厅,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方才薛则桓那番反复无常、忽而落井下石忽而出手解围的操作,让她脑子一片混乱,只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离那个阴晴不定的首辅、离刻薄的祖母和虎视眈眈的婶娘们远一点
“快快快!青杏,跑快点。省得一会祖母反悔或者二婶她们又追出来找茬。”叶常褚压低声音催促,提着裙摆,借着廊下昏暗的灯笼光,脚步匆忙地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奔去。
青杏也吓得够呛,紧紧跟着自家小姐,大气都不敢喘。
主厅的喧嚣被抛在身后,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叶常褚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想着总算暂时躲过一劫,虽然过程莫名其妙,结果也稀里糊涂。
然而,就在她心神稍懈,刚刚拐过一个回廊的转角,眼看自己院子的月洞门就在前方时
砰!
一声闷响
叶常褚只觉得迎面撞上了一堵坚硬冰冷、带着夜露湿气的“墙”!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仰,鼻梁处传来一阵酸麻剧痛,眼前瞬间金星乱冒。
“哎哟!”她痛呼一声,捂着被撞得又酸又痛的鼻子,眼泪生理性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吗?!”叶常褚又痛又气,带着哭腔怒道。这大半夜的,在自己家里也能被撞,真是倒霉透顶!
被她撞到的人也显然没料到这拐角会突然冲出人来,闷哼了一声,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形。
叶常褚揉着鼻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冒失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紧身夜行衣的高大身影。
对方全身上下包裹在深沉的黑色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此刻正带着一丝惊愕和警惕,死死地盯着她!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合着夜露的寒气,扑面而来。
这人……绝对不是府里的下人
叶常褚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下意识地想要呼救,却被对方那冰冷刺骨、带着杀气的眼神钉在了原地,恐惧让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青杏也吓傻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她们身后不远处响起,打破了这死寂般的对峙:“站住。”
叶常褚和那黑衣人的身体同时一僵。
叶常褚猛地回头——
只见薛则桓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静静地站在她们刚才奔来的回廊阴影处。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融入了夜色,只有玄色锦袍上暗绣的云纹在微弱的光线下偶尔闪过一丝冷光,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精准地锁定了那个黑衣人,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压迫感。
仿佛之前在主厅里那场荒诞的“解围”从未发生过,此刻的他,才是那个真正令人胆寒的、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
“首……首辅大人?”叶常褚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捂着鼻子的手都忘了放下。他怎么又回来了?!他不是走了吗?!
薛则桓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在她捂着鼻子、泪眼汪汪的狼狈模样上扫过,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似乎有一丝……无奈?但随即,他的视线便牢牢锁回黑衣人身上,仿佛她只是一株草丛里无关紧要的野草罢了
那黑衣人显然也认出了薛则桓,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忌惮和凶光。
他猛地伸手探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形状奇特的短匕,刀鞘上似乎刻着一个模糊的半月标记
叶常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能感觉到黑衣人身上骤然升腾起的杀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薛则桓动了。
他没有拔刀,也没有喊人,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然而这一步,却使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
那黑衣人如临大敌,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握紧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衡量着出手的代价和逃脱的可能性。
薛则桓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是对那黑衣人说的,却又像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你走不了。”
黑衣人眼神剧烈闪烁,似乎在薛则桓那深不可测的威压和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最终选择了放弃硬拼。
他狠狠地瞪了薛则桓一眼,又用那阴鸷的目光扫过还僵在原地的叶常褚主仆,仿佛要将她们的样子记住。
下一瞬,他猛地转身,身形如鬼魅般向另一个方向的黑暗处窜去,速度快得惊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屋宇阴影之中。
薛则桓并没有立刻去追,他的目光追随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难测。
回廊里,只剩下捂着鼻子、惊魂未定的叶常褚,吓呆了的青杏,以及如同夜色本身般沉默而危险的薛则桓。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
叶常褚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看着薛则桓那冷峻的侧影,回想起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一幕,巨大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感涌了上来。
她今天到底撞了什么邪?怎么净遇到这些要命的事情?
薛则桓缓缓收回目光,终于转向了叶常褚。他的视线落在她捂着鼻子的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似乎比刚才少了点冰寒:“撞到了?”
叶常褚下意识地点点头,又赶紧摇头,鼻音浓重,带着点委屈和惊吓过度的茫然:“没……没事……” 她心里却在大喊:没事?没事才怪啊!鼻子痛死了!还差点被吓死!都是因为你!
薛则桓看着她这副惨兮兮又强撑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就在叶常褚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刻薄话或者干脆无视她离开时,他却忽然开口。
声音依旧低沉悦耳,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温和的腔调,然而那话语的内容,却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夜深露重,叶三小姐还是早些回自己院子歇息的好。”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身后黑暗的回廊深处,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敲在叶常褚紧绷的神经上,“回去后,记得把门窗……锁紧些。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声响,哪怕是天塌下来,也别出来瞧。”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些许,那迫人的气势几乎将她笼罩,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残忍,“毕竟,夜路走多了难免撞鬼,他受惊又受伤,总得找地方……清理痕迹”
他直起身,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瞬间变得惊恐的瞳孔,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补充道:“管好你的丫鬟,也管好你的好奇心,会害死‘猫’”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用气声说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警告。
叶常褚被他话里赤裸裸的威胁和那隐含的血腥意味惊得浑身冰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所以你今晚是为了”是为了抓那个黑衣人?还是……为了利用她引出对方?
薛则桓却没有给她问完的机会。
玄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迅速没入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叶常褚和青杏站在冷风里,面面相觑,惊魂未定。
“小……小姐……”青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刚才……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还有首辅大人……”
叶常褚放下捂着鼻子的手,鼻尖红红的,还有点疼,但更让她心有余悸的是刚才那短暂而致命的遭遇。
她看着薛则桓消失的方向失神了一瞬,目光又落回青杏吓得惨白的小脸上。
“别问了”叶常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拉起青杏冰凉的手,“我们快回去”
鼻尖的钝痛是唯一的锚点,提醒她这荒唐离奇的一夜,并非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