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捻桃为褚
本书标签: 古代  先甜后微虐  古代架空     

再遭构陷

捻桃为褚

晨光熹微,穿过祠堂高窗上厚重的灰尘,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却丝毫驱不散这方空间的阴冷与死寂。檀香的气味混杂着陈年木料和灰尘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叶常褚跪在冰冷的蒲团上,膝盖下只垫着一个薄薄的、聊胜于无的软垫——这大概是祖母在薛则桓那番诛心之言后,最后一点体恤的表示了。

祠堂里只有她一个人。

昨夜的惊魂、屈辱、愤怒,还有薛则桓那反复无常、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为,以及最后那个黑衣人冰冷的眼神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无数碎片在她混乱的脑子里疯狂搅动。鼻梁被撞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场差点致命的遭遇。

祖母终究还是罚了她。

虽然夺走母亲庄子、换掉心腹这些最狠的处罚,在薛则桓的“威逼”之下被老夫人硬生生咽了回去,但不敬长辈、心思顽劣、冲撞贵人这几顶帽子是铁定扣实了。

禁足、跪祠堂思过、抄写女诫家规,一样不少。

叶常褚挺直的腰背早已酸痛不堪,那套“思过”的规矩架子,在确认四下无人的瞬间,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像个做贼似的,慢慢转过半个身子,眼风飞快地向祠堂门口和两侧的阴影处扫去——空无一人

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断了!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的泥鳅,“哧溜”一下就毫无形象地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接触到坚硬青石板的一刹那,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竟成了此刻最大的舒坦。她舒服得长长“唔”了一声,四肢大大咧咧地摊开,摆成一个嚣张的“大”字,恨不得把僵硬酸痛的筋骨都抻平了。叶常褚挺直的腰背早已酸痛不堪,那套“思过”的规矩架子,在确认四下无人的瞬间,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像个做贼似的,慢慢转过半个身子,眼风飞快地向祠堂门口和两侧的阴影处扫去——空无一人

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断了!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的泥鳅,“哧溜”一下就毫无形象地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接触到坚硬青石板的一刹那,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竟成了此刻最大的舒坦。她舒服得长长“唔”了一声,四肢大大咧咧地摊开,摆成一个嚣张的“大”字,恨不得把僵硬酸痛的筋骨都抻平了。嘴里还小声嘟囔:“不过就是躺一会,反正这除了牌位也只有我一个人了…”这眼看眼皮子就要耷拉下来…

“小姐!”

一声清脆又带着点促狭笑意的呼唤,像根小针,精准地戳破了她刚营造出来的舒适,让她瞬间僵成了泥塑木雕!

叶常褚猛地扭头,脖子差点发出“嘎嘣”一声脆响——只见小尧那丫头正俏生生地斜倚在祠堂高高的门槛旁!一手拎着个精巧的食盒,另一只手……居然还晃悠着一个油纸包得严严实实、一看就分量不轻的点心包!小丫头片子脸上憋着坏笑,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小姐这“四仰八叉”的尊荣,显然已经欣赏了好一会儿。

叶常褚的脸“腾”地一下热了,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飞快地拍打着沾了灰尘的裙裾,试图挽救那点可怜的闺秀形象,一边佯装镇定地朝小尧招手,声音却带着点心虚的变调:“吓我一跳!鬼鬼祟祟站那儿多久了?还不快进来!我还琢磨着你溜哪儿去了呢。这,这可是酥山居的?”她目光灼灼地锁定那个油纸包,鼻尖仿佛已经嗅到了熟悉的甜香。

小尧笑嘻嘻地跨过门槛,像只灵巧的猫儿走到叶常褚跟前,献宝似的把油纸包和食盒都举到她眼皮底下:“可不就是嘛!小姐鼻子真灵!排了好一会儿队呢,新出的蜜酿金丝枣泥酥,还热乎着!喏,还有这个——”她麻利地打开食盒盖子,一股带着杏仁清甜和牛乳醇香的冰凉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祠堂里沉闷的檀灰味,里面赫然是一碗细腻洁白、点缀着几颗蜜饯果脯的杏仁冰酪

“尝尝这个杏仁冰酪,也是新品。”小尧把冰凉的瓷碗塞进叶常褚手里,冰得她指尖一缩,小嘴还在叭叭地说个不停,“掌柜娘子还偷偷告诉我说下回会有牛乳小元子,裹了红豆沙馅儿的,泡在冰镇甜牛乳里,听着就馋人!下次一定给小姐买来!”

“嗯嗯!”叶常褚忙不迭地点头,哪里还顾得上形象,一手捏起一块还带着温热的枣泥酥就往嘴里送,酥皮簌簌掉渣,枣泥馅儿甜香浓郁,另一只手用小银勺舀了一大勺冰凉滑嫩的杏仁冰酪塞进嘴里,浓郁的杏仁味和奶香瞬间在舌尖化开,冰得她激灵一下,却又舒服得眯起了眼。

这两样东西,简直是此刻救命的仙丹!她一边被美食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一边含混不清地听小尧叽里呱啦地描绘其它小点心。

甜食下肚,暖意和凉意交融,连祠堂的阴冷似乎都退散了几分。

叶常褚满足地咽下嘴里的美味,这才想起少了个人:“哦对了,青杏呢?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她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祠堂门口,总觉得青杏不该错过这“偷渡”美食的紧要关头。

小尧脸上的笑容收了几分,圆溜溜的杏眼机警地朝门外扫了扫,凑得更近些,声音也压低了:“青杏姐姐被老夫人院里的许嬷嬷叫去了!就在我刚要出门给您‘觅食’的时候。”

叶常褚心下一紧,刚放松的神经又绷了起来:“许嬷嬷?叫她做什么?” 祖母难道还不肯罢休,要拿她身边的人开刀?青杏性子软,可经不住许嬷嬷那老狐狸的盘问

“小姐别急!”小尧赶紧安抚,小脸上带着点“看我多机灵”的得意,“我瞧着不对劲,就假装肚子疼,磨磨蹭蹭跟在她们后头听了一耳朵!许嬷嬷那老虔婆,脸拉得跟马脸似的,说什么‘老夫人有要紧事问你,关于昨夜……主厅之后……家中进贼……’”

小尧模仿着许嬷嬷刻板的腔调,惟妙惟肖。

“家中进贼?”叶常褚心头猛地一跳,昨夜那黑衣人冰冷的眼神和血腥气瞬间涌上脑海。果然是惊动祖母但怎么扯上“贼”了?还特意问青杏?

“然后呢?许嬷嬷还说了什么?”叶常褚追问,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尧脸上那点得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和愤懑:“许嬷嬷刚开了个头,二夫人就带着她那个心腹刘嬷嬷,风风火火地赶来了!那气势,活像抓着了什么天大的把柄!”

小尧学着吴氏那尖利又带着几分刻薄的腔调,添油加醋:“‘许嬷嬷!人带到了?正好!母亲让我也来听听!’二夫人上来就抢过话头,那声音恨不得全府都听见:‘昨夜府里进了贼人,闹得人心惶惶,这事非同小可!我方才听西角门当值的婆子说,她半夜起夜,恍惚瞧见有个眼生的丫头,鬼鬼祟祟地在角门附近晃荡,手里……好像还攥着个什么亮闪闪的东西!看那身形打扮,倒像是……你们大房院里的!’”

叶常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二婶这是要把“进贼”的脏水往她大房头上泼

“作证?哼!”小尧又学着吴氏那声阴阳怪气的冷哼,“‘你们大房的人互相作证,可信么?’二夫人拿帕子掩着嘴,眼神却像刀子,‘再说了,那婆子看得真真儿的!那贼丫头慌慌张张,跑的时候还在角门石阶上绊了一跤,蹭破了点皮!’二夫人说着,那眼风就直往青杏姐姐身上扫,尤其盯着她的手腕脚踝看!”

叶常褚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好狠毒的一招!昨夜青杏被婆子拉扯阻拦时,确实可能磕碰留下点青紫痕迹,这不是硬扣帽子吗。

“后来呢?”叶常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手指紧紧攥住了袖口

“后来呀——”小尧眼睛忽然又亮了,刚才的愤懑一扫而空,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长公子来了!”

“大兄?”叶常褚的眼睛也瞬间亮了,如同注入了一泓清泉,整个人都鲜活起来。阿兄叶常青!家中世代清流文官,偏偏出了大兄这么一个异数,少年从戎,硬是凭着军功在边陲杀出了一条路,成了叶家百年来头一个正经的武官!他常年戍守在外,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没想到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小尧激动得小脸泛红,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又赶紧压下去:“大公子是风尘仆仆直接闯进老夫人院里的!听说连甲胄都没来得及卸,只解了佩刀让随从拿着!那气势,嚯!门房的人根本拦都不敢拦!”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手舞足蹈:“二夫人正逼着青杏姐姐脱鞋袜查验呢,大公子就那么‘哐当’一声推门进去了!那门板撞在墙上,震得屋梁上的灰都掉下来几撮!屋里的人全吓傻了!”

叶常褚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能看见大兄那高大挺拔、带着边关风霜与铁血气概的身影,如同天神降临般出现在压抑的内院。

“大兄……他怎么说?”她急切地问。

“大公子看都没看二夫人一眼!”小尧学着叶常青那低沉冷冽、带着金戈之气的嗓音,竟也有几分威势,“他先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青杏姐姐,然后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就那么钉在许嬷嬷和二夫人脸上!声音不高,可那调子冷的呀,比咱府里的冰窖还冻人:‘祖母安好。孙儿归家,听闻昨夜府中不太平?’”

“老夫人估计也被大公子这突然回来和一身煞气惊着了,半晌才应了一声。”小尧继续道,“然后大公子就问了:‘方才在门外,隐约听见什么贼人、内应、查验?不知府中遭窃何物?贼踪可有线索?孙儿不才,在军中倒也审过几个细作蟊贼,或可效力。’”

这话问得!直接把吴氏那捕风捉影的构陷,定性成了需要军法处置的“细作蟊贼”案件!性质完全不同了!

“二夫人脸都绿了!”小尧幸灾乐祸,“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说丢了个……丢了个鎏金的簪子!还是她前年嫌样式旧了压箱底的那个!”

叶常褚差点笑出声。为了攀咬,二婶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借口都编出来了!一个压箱底的旧簪子,值得“贼人”冒险潜入高门府邸?简直是笑话!

“大公子听了,嘴角就勾起那么一丝儿冷笑,”小尧模仿着那冷峻的弧度,“‘哦?一个旧簪子?’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扫过吴氏和她身后的刘嬷嬷,‘二婶既认定是内贼所为,又锁定了大房丫鬟,想必是有了铁证。既如此,何不报官?府衙查案缉盗,最是公道。或者……’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森然,‘交由孙儿带回军中,按军法处置?军中对付细作内奸,自有千百种法子让他们开口吐实。只是——’”

小尧故意拉长了调子,学着叶常青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腔调:“‘只是那地方,进去容易,想囫囵个儿出来,可就难了。二婶,您看是报官,还是……交给我?’”

叶常褚几乎能想象出二婶吴氏当时那副如遭雷击、又惊又怕的模样!报官?她哪敢!事情根本子虚乌有,一查就露馅!交给军中?那更是进了阎罗殿!叶常青在边军的名声可是实打实杀出来的,他手底下审细作的手段,光是听听就让人腿软!吴氏再阴毒,也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哪见过这等阵仗?

“二夫人当时就吓结巴了!”小尧乐不可支,“‘不、不必了!常青你刚回来,这点小事怎好劳烦……兴许、兴许是那婆子老眼昏花看错了!对,看错了!’她一边说一边给许嬷嬷使眼色。”

“许嬷嬷那老狐狸,立马就坡下驴!”小尧撇撇嘴,“也跟着说:‘是是是,老奴也觉得是那婆子糊涂了,惊扰了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委屈了青杏姑娘。这事……容后再查,容后再查。’”

“然后呢?”叶常褚追问,心已经放下大半。

“然后大公子就发话啦!”小尧挺起小胸脯,“他看都没再看二夫人她们,直接对青杏姐姐说:‘起来。既是冤枉,还跪着做什么?回三小姐身边伺候去。’ 青杏姐姐这才敢站起来,腿都软了!大公子又转向老夫人,抱了抱拳:‘祖母,孙儿一路疾驰,甚是疲乏,且容孙儿先行告退梳洗。三妹妹还在祠堂思过,身边不能无人,青杏我便带走了。’ 说完,也不等老夫人回话,转身就走!青杏姐姐赶紧小跑着跟上!”

小尧模仿着叶常青那不容置疑、雷厉风行的做派,最后做了个潇洒离开的手势。

“二夫人那脸哟,一阵青一阵白的,跟开了染坊似的!老夫人也没吱声,算是默许了!”小尧总结道,一脸扬眉吐气,“小姐您说,大公子厉不厉害?简直是天神下凡!”

叶常褚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把胸中积压了一早上的浊气和担忧都吐了出来。紧绷的脊背也放松地垮了下来,重新靠在了冰冷的柱子上。鼻尖残留的那点痛楚,似乎也被这份巨大的安心感冲淡了。

有大兄在,真好。

她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真心的、轻松的笑意。二婶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在大兄那绝对的实力和军中带来的煞气面前,她那些内宅阴私的构陷手段,简直不堪一击!

“大兄现在人呢?”叶常褚问,心里暖暖的。

“大公子把青杏姐姐送回咱们院子了,让她好好歇着压压惊。”小尧回道,“他自己应该是回前院梳洗去了。哦对了!”小尧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药膏的锦囊,“大公子在院门口碰到我,问起您,我把您撞伤鼻子的事儿说了,也把这个给他看了。大公子拿着那药膏,眉头皱得死紧,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那眼神……啧,有点吓人。他就说了句‘知道了’,让我把药膏给您送来,还说……”

小尧顿了顿,学着叶常青那低沉冷肃的语调:“‘带明桃回房吧,叫她别胡思乱想。府里的事有我在’”

叶常褚听到大兄唤她闺名“明桃”,心头那点残余的委屈和紧绷彻底化开,暖融融的。

然而,这暖意刚升起,看着小尧还杵在原地、一脸“快夸我机灵”的表情,再看看这空寂阴森的祠堂,叶常褚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一股子哭笑不得的恼意涌了上来。

她放下刚拿起的半块枣泥酥,伸手就想去拧小尧那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好你个滑头鬼!” 声音压低了,却带着十足的嗔怪,“既然大兄都发话了,青杏也回房了,大兄还让你带话叫我安心……那我们俩在这儿杵了半天,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话,是在干嘛?”

她越想越觉得小尧是故意的,手指虚点着小尧的鼻尖:“为何不直接回咱们院子再说?啊?非得在这祖宗牌位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地讲?害我刚才听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个犄角旮旯里还猫着个耳报神!” 她说着,还心有余悸地飞快扫了一眼祠堂深处那些沉默的牌位和幽暗的角落,仿佛真怕里面钻出个人来。

小尧灵巧地往后一跳,躲开自家小姐的“魔爪”,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杏眼里全是狡黠的光:“哎呀小姐!您可冤枉死我啦!” 她晃了晃手里还拎着的食盒盖子,“您瞧,冰酪都快化干净了!大公子那话是金口玉言不假,可也得等我把这救命粮给您送到嘴边儿不是?”

“嗯——也是~”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祠堂里那沉甸甸的阴冷和肃穆,似乎也被这带着点心渣和冰酪甜香的轻松气氛冲淡了许多。叶常褚重新舀起一勺冰酪送入口中,凉意裹着奶香,一直甜到了心底。有大兄撑腰,有青杏平安,有小尧陪伴,这每日宅斗,貌似也没那么难熬了

上一章 首辅有疾否 捻桃为褚最新章节 下一章 净元寺祈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