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11）

刑场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萧悬刀抱着姜莞宁冲出重围时，一支淬毒的冷箭破空而来。

"小心！"

姜莞宁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护在身下。箭矢穿透肩甲的声音闷钝如刀切腐木，温热的血瞬间浸透她的衣襟。萧悬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掷出绣春刀，百步外的弓箭手应声倒地，刀尖从那人后心透出时还在滴血。

"你受伤了..."她颤抖着去按他伤口，指尖沾到的血竟是暗紫色的——箭上淬了剧毒。

"别动。"萧悬刀撕下袖口布条草草包扎，将她推上战马时，她才发现他后背还插着三支断箭。"抱紧我。"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要是摔下去，我就把你绑在马上。"

三千铁骑如黑色洪流冲破城门。姜莞宁脸颊贴着他冰凉的后背，听见他心跳快得吓人——那不是因伤痛，而是毒发的征兆。他的体温高得烫人，却还在强撑着策马狂奔。路过一处陡坡时，她分明看见他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马鬃上，瞬间就被疾风吹散。

破庙里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斑驳壁画上怒目金刚的脸。

姜莞宁用簪子挑出萧悬刀肩头的箭镞时，他额角沁出冷汗，却仍死死攥着那半块玉佩。箭头带着倒钩，每拔出一分都带出碎肉。她咬着唇不敢哭出声，眼泪却砸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烫得他浑身一颤。

"刘莽说...我祖父收养父亲另有隐情。"她蘸着雨水清理他后背的伤，那道为救她留下的刀伤已经溃烂发黑，"你知道什么？"

萧悬刀突然翻身将她压在地上！

"有人。"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血腥气和淡淡的药香。房梁上传来瓦片轻响，二十余名黑衣杀手从天而降，刀光映着他们手腕相同的毒痕——全是刘莽的死士。为首的独眼龙阴笑道："指挥使大人要你们的人头..."

萧悬刀毒发呕血，仍连斩七人。绣春刀砍卷刃了，他就夺过敌人的兵器继续厮杀。最后一名杀手临死前狂笑："霜烬无解！萧大人活不过..."话音未落，头颅已飞出去撞在香炉上，骨碌碌滚到姜莞宁脚边。

她弯腰拾起杀手掉落的令牌，背面刻着北狄文字——这是边关互市的通行令。

暴雨如注，山洞里的篝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萧悬刀高烧不退，嘴里反复念着"永和十二年"。姜莞宁为他换药时，他贴身收藏的另半块玉佩滑落出来。两块残玉在火光中严丝合缝，拼出完整的蟠螭纹——正是二十年前丞相府的徽记！内侧刻着的"永"字和"宁"字终于重逢。

"你是..."她的指尖发抖，想起祖父临终时浑浊的眼泪。

"永和十二年冬，丞相府满门抄斩。"萧悬刀不知何时醒了，眼底烧得通红，"我父亲将我们藏在送殡的棺材里...你被姜太医带走，我进了锦衣卫。"他咳嗽着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枚生锈的铜钥匙，"这是丞相府密道的..."

洞外惊雷炸响。姜莞宁突然想起儿时噩梦——总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对她说："宁儿记住，你姓萧..."

追兵的火把如毒蛇般缠上山崖。

萧悬刀毒发跪地，仍挡在她身前："待会我拖住他们...你往东跑..."他说着咳出一口黑血，溅在雪白的玉佩上，"去北镇抚司地牢最底层...墙上有..."

姜莞宁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月牙形胎记："认得这个吗？当年先帝亲手点在丞相双子额间的朱砂印！"她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飞鸟无数。

杀手们面面相觑——这确实是皇室秘闻。老太监们私下说过，丞相夫人产子时，先帝曾以朱砂混着金粉点在婴儿眉心，长大后就会变成锁骨上的月牙痕。

趁他们迟疑的刹那，萧悬刀暴起杀人！最后一刀斩落时，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北镇抚司赵千户率三百缇骑赶到，手中高举的正是那枚刻着莲花的玄铁令牌。

"属下救驾来迟！"赵千户滚鞍下马，捧出一个铁匣，"按大人吩咐，已从刘莽书房暗格取出..."

晨曦穿透云层时，姜莞宁在溪边为萧悬刀包扎。他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伤口却还在渗着毒血。

"所以...我们不是兄妹？"她小心翼翼地问，手里绞着染血的布条。

萧悬刀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扯开自己的衣领。古铜色的胸膛上，赫然是和她一模一样的月牙胎记。"双生子才会有的印记。"他的拇指摩挲着她锁骨，"我找了你二十年。"

溪水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萧悬刀突然扣住她的后颈，额头相抵："若此番能活下来..."

"那就开间医馆。"姜莞宁把玩着他染血的发带，上面还沾着战场上的尘土，"你抓药，我看诊。"她故意板起脸，"不过萧大人得先背熟《本草纲目》。"

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皇城方向腾起滚滚浓烟。赵千户匆匆赶来："陛下驾崩了！太子要见..."

萧悬刀将玉佩郑重地系回她颈间："该回家了，妹妹。"这一次，他说的不是姜家，而是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