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
京城朱雀大街上花灯如昼,人流如织。少女们穿着鲜亮的春衫,手执兰草,笑语盈盈。少年郎君们或吟诗作对,或猜灯谜博佳人一笑。护城河畔,无数莲花灯随波漂流,犹如星河倾泻。
沈瑜站在铜镜前,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妆容。今日她恢复了女儿装扮,一袭藕荷色绣折枝梅花的交领襦裙,腰间系着月白色丝绦,发髻挽成时兴的垂鬟分肖髻,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清丽脱俗。
"小姐今日真美。"青杏为她披上淡紫色披风,"可惜老爷不许府中女眷出门......"
"我们从后门走。"沈瑜系好披风带子,"父亲今日被召入宫,一时半会回不来。"
自从那日锦衣卫搜府后,沈侍郎便严禁家眷外出,生怕节外生枝。但沈瑜必须赴约——昨夜子时,她在槐树巷裴宅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却不见裴琰踪影,只收到一张字条,约她今日酉时在朱雀大街的"玲珑阁"碰面。
"小姐,太危险了。"青杏忧心忡忡,"若被人认出来......"
"上巳节人山人海,谁会注意一个寻常女子?"沈瑜将一包碎银和几件首饰塞进荷包,"况且,我非去不可。"
后门处,守门的老仆得了赏钱,装作没看见小姐出门。沈瑜混入人群,很快便消失在熙攘的街道上。
玲珑阁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平日里贵女云集,今日更是门庭若市。沈瑜在阁前驻足,装作欣赏橱窗里的珠钗,余光却在搜寻裴琰的身影。
"这位姑娘,可是在等人?"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沈瑜转身,只见一位身着靛蓝色直裰的公子站在灯影里,面容半明半暗。若不是那熟悉的声音,她几乎认不出这是裴琰——他今日作寻常富家公子打扮,连周身那股凌厉之气都收敛了不少。
"裴......"沈瑜刚要开口,裴琰便轻轻摇头。
"在下姓秦,行七,姑娘唤我秦七郎便好。"他微微欠身,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沈瑜会意,福了福身:"秦公子。"
裴琰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见过沈瑜男装时的俊秀,也见过她夜行时的英气,却没想到她恢复女装竟如此明艳动人。灯火映照下,她肌肤如雪,双眸如星,唇上那抹淡淡的胭脂更添几分娇媚。
"姑娘可愿与在下同游灯会?"裴琰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瑜颔首,与他并肩走入人流。两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显疏远,又不至亲密,就像一对初识的璧人。
"昨夜为何失约?"沈瑜压低声音问。
裴琰目视前方,嘴唇微动:"五皇子突然到访,不便脱身。"
沈瑜心头一跳。五皇子与裴琰有何干系?是公务,还是私交?
仿佛看出她的疑虑,裴琰轻声道:"例行公事罢了。锦衣卫负责皇室安危,与各位皇子都有往来。"
两人走到一处猜灯谜的摊子前。裴琰随手取下一盏兔子灯,念出上面的谜面:"'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落叶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打一物。"
沈瑜思索片刻,轻声道:"可是竹夫人?"
摊主笑着点头:"姑娘聪慧!这盏灯归您了。"
裴琰付了钱,接过兔子灯递给沈瑜。灯火映照下,他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沈姑娘博学多才。"
"不过是闺中无聊,常看些杂书罢了。"沈瑜接过花灯,指尖不经意间触到裴琰的手背,如触电般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