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20）

“兄长！"沈瑜迫不及待地钻入地窖。地窖狭小潮湿，角落里铺着一张简陋的草榻，上面躺着一个人。

听到呼唤，那人艰难地撑起身子。借着入口透入的光线，沈瑜看清了他的脸——是兄长沈瑾！但几乎认不出来了：他瘦得脱了形，左腿用木板固定，面色蜡黄，唯有那双眼睛还闪着熟悉的光彩。

"瑜儿......"沈瑾声音嘶哑，伸出颤抖的手。

沈瑜扑进兄长怀中，泪水夺眶而出："你还活着......我们还以为......"

"多亏裴指挥使。"沈瑾轻拍妹妹后背，"若不是他派人相救，我早已命丧黄泉。"

原来，沈瑾在回京途中发现军饷被调包，追踪线索时遭人暗算。重伤之际，是裴琰的密探救了他，并将他藏于此地养伤。

"兄长，我们找到了'金蝉蜕'。"沈瑜取出竹简，"但裴琰重伤昏迷，父亲入狱，五皇子反咬一口，说我们沈家私吞军饷......"

沈瑾神色凝重："我早该想到五皇子会倒打一耙。"他艰难地挪动伤腿，从榻下取出一个油布包，"这里有五皇子与北狄往来的密信原件，还有军饷调包的详细账册。裴指挥使一直等着收集足够证据，才敢向皇上揭发。"

沈瑜如获至宝，小心翻开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军饷如何被调包，黄金如何流入五皇子手中，又是如何用来收买边关将领的。

"这些足够定五皇子谋反之罪了！"她激动地说。

沈瑾却摇头："难就难在如何呈交皇上。五皇子现在一手遮天，我们根本无法近身。"

"裴琰昏迷前可有安排？"沈瑜转向林若萱。

林若萱点头："他说若拿到证据，明日寅时在皇家猎宫西侧小门碰头。皇上明日要去猎宫，那是唯一能避开五皇子耳目的机会。"

沈瑾眉头紧锁："太危险了。若失败......"

"没有别的选择了。"沈瑜坚定地说，"明日就是皇上给的五皇子限期，若我们不行动，父亲必死无疑，沈家满门抄斩，裴琰也难逃一死。"

她小心收好证据，又帮兄长简单处理了伤势。三人商议至深夜，决定由沈瑜明日独自赴约——沈瑾伤重不便行动，林若萱则负责传递消息。

当夜，沈瑜回到农庄，想再看一眼裴琰。推开房门，却见榻上无人！

"裴琰？"她心头一紧，慌忙四顾。

"在这里。"

低沉的声音从窗边传来。沈瑜转身，只见裴琰靠窗而立，脸色仍苍白如纸，但眼神已恢复清明。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肩上的绷带透出一丝血迹。

"你醒了！"沈瑜又惊又喜，冲到他面前，"感觉如何？太医说你能醒来就是万幸......"

"我没事。"裴琰轻声打断她，"找到令兄了？"

沈瑜点头，取出证据："兄长有铁证，证明五皇子勾结北狄，意图谋反。明日寅时，皇家猎宫西侧小门，对吗？"

裴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见到若萱姑娘了？"

"嗯，她带我找到了兄长。"沈瑜犹豫片刻，"你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

裴琰望向窗外明月："自从发现五皇子涉案，我就知道这是一场硬仗。若不早做准备，必死无疑。"

"可你为何要冒险帮沈家？"沈瑜忍不住问，"你本可以......"

"本可以袖手旁观？"裴琰转身直视她，"沈姑娘，锦衣卫的职责不仅是抓人，更是护国安民。五皇子谋反，祸国殃民，我岂能坐视不管？至于沈家......"他声音柔和下来，"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辜者蒙冤。"

月光下，沈瑜看清了他眼中的坚定与温柔。这个被外界称为"冷面阎罗"的男人，内心竟如此炽热。

"明日我去见皇上。"裴琰沉声道，"你带着证据去找林尚书，他会保护你。"

沈瑜一怔："什么意思？你不带我一起去？"

"太危险。"裴琰摇头，"五皇子必在皇上身边安插了眼线。若失败，就是死路一条。"

"那我更该去！"沈瑜上前一步，"证据是我和兄长找到的，我有权当面呈交皇上！"

"不行！"裴琰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我不能再让你涉险！"

"你无权替我决定！"沈瑜倔强地抬头，"沈家的事，我自有主张。"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最终，裴琰长叹一声："为什么非要冒险？"

"因为......"沈瑜声音哽咽，"因为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裴琰的眼神渐渐软化，他抬手轻抚沈瑜的脸颊，拭去一滴未落的泪。

"傻姑娘......"他低声道，"我这条命本就不值钱。"

"值钱！"沈瑜抓住他的手，"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

裴琰怔住了。月光下，少女的眼中闪烁着倔强的泪光，那么明亮，那么炽热，仿佛能融化他心中多年的坚冰。

"好。"他终于妥协，"我们一起去。但答应我，若情况有变，你先走。"

沈瑜摇头："同生共死。"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裴琰心头巨震。他凝视着沈瑜坚定的眼神，突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为什么......"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微颤，"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沈瑜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因为你值得。"

月光洒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静谧而美好。这一刻，身份、立场、过往的猜忌都不再重要。他们只是两个在绝境中相互扶持的灵魂，在漫漫长夜中找到了彼此。

"裴琰。"良久，沈瑜轻声道，"若明日......"

"没有若明日。"裴琰打断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我们一定会成功。"

他的唇轻轻印上她的额头，如蝶翼般轻柔，却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