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干脆利落,非常坚决。做完这些,他很快把空杯子放回原处,同时把抓着药瓶的手紧紧贴在身体侧面,用宽大的袖子藏好。
张函瑞躲在花丛后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他全身的血好像一下子冲上头顶,又一下子冻住了。
他看着太子沉默但坚定的背影,看着他为自己倒掉那杯要命的脏水,看着他紧紧抓着那个能毁了自己的药瓶。
为什么?!
太子在帮他销毁证据?
用这种不说话、却比什么都震撼的方式?!
他明明全看见了,他明明知道是自己下的毒,他应该生气,应该把自己撕碎才对。
巨大的震惊冲垮了张函瑞心里所有的害怕、算计和恨,代替它们的,是一种从来没过的、让他心口刺痛的迷茫。
还有一种像火山突然爆发的、滚烫又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强烈了,甚至压过了他对死的恐惧。
他看着亭子里太子在灯光下显得特别高大的、沉默又像在保护谁的背影,看着他藏药瓶那只手。
一股滚烫的东西猛地冲上他眼睛,鼻子发酸。他的心在胸口里疯狂地跳,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疼和一种让他全身发抖的心动。
他是在保护自己吗?
用这种像疯子一样、赌上所有的方式?!
他感到一种毁灭性的震撼,还有一种让他灵魂都在抖的归属感。他没法思考了,这巨大的情感冲击让他头晕。
就在张函瑞被这份惊人的心动震住的时候,一个比夜更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进了亭子的另一边。
是王橹杰。
他穿着夜行衣,脸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的眼睛扫过地上快死的太傅,扫过背对着他、还在忙着销毁证据的太子张桂源。
王橹杰的眼神一点没变。他无声地靠近太傅身边。他手里多了一根细长短箭。
没有犹豫,没有心软。王橹杰的手稳的很,又快又准地扎进了太傅因为痛苦而微微张开的喉咙。
“呃…”
太傅喉咙里发出一声很小的声音,身体最后抽了一下,彻底不动了。他眼睛里最后一点活人光也熄灭了。
王橹杰飞快地拔出短箭。他的眼睛再次扫过亭子,他手腕一抖,那支要命的毒箭被轻轻丢下。
做完这些,王橹杰无声地消失在亭子外面的黑暗里。
张函瑞躲在花丛后,把王橹杰像鬼一样出现、飞快杀人、留下毒箭嫁祸的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太子依然背对一切、什么都不知道、只为了保护自己而站在那里的背影,那份刚刚涌起的滚烫心动,和眼前这冷酷的嫁祸搅在一起,让他心里像被撕开一样复杂。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灯光下太子像守护神一样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心动和冰冷的恐惧。
最后,他无声地、彻底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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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一个负责打扫后园的小厮,揉着眼睛来到亭子附近。
“啊!!!”
一声吓破胆的尖叫打破了太傅府的安静!
小厮瘫坐在地上,脸白得像纸,指着亭子里。
太傅大人倒在血泊里,已经死了很久。旁边是翻倒的棋盘、散落的棋子、摔碎的茶杯,还有,一支毒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