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美术馆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把上午十点的阴云都映得灰蒙蒙一片。林默攥着刚在服务台打印的临时参观证,指腹蹭过粗糙的纸质表面。证上贴的照片是昨晚用手机自拍的,头发凌乱,眼神疲惫,但那身借来的烟灰色针织衫和帆布包让他看起来像个逃课的艺术系学生。
"同学,你的素描本借我看看?"穿湖蓝色连衣裙的女生突然凑过来,发梢蹭过林默的胳膊。他闻到一股甜腻的栀子花香水味,下意识后退半步,画板差点撞翻旁边的青铜雕塑。
"随便画画。"林默把素描本往怀里拢了拢,本子里夹着他凌晨根据美术馆平面图手绘的三张逃生路线图。每张都用不同颜色标注了通风管道、消防通道和员工通道,线条密密麻麻像蜘蛛网。
女生撇撇嘴走开了。林默松了口气,低头假装研究墙上的抽象画,余光却扫过整层展厅。今天的观众比预想中多,八成是冲裴渡的签售会来的。穿制服的保安有六个,分布在南北两个入口和中央扶梯口,对讲机里偶尔传出滋滋的电流声。
他嚼碎嘴里的薄荷糖,清凉感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从进馆到现在已经过去27分钟,特别调查处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邮件没收到?还是骆为昭根本不信匿名信息?林默掏出手机假装拍照,九宫格键盘快速敲出"情况如何"四个字,收件箱是那个临时注册的加密邮箱。信息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跳出来时,他喉咙发紧。
"让让。"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推了他一把,肩上扛着的摄影器材撞在林默后背。男人径直走向展厅中央的签名台,那里铺着枣红色绒布,摆着裴渡的《城市记忆》画册样品。林默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没有编号,边缘还沾着新鲜的咖啡渍。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林默翻到素描本最后一页,铅笔快速勾勒出那个男人的背影——夹克下摆有个不明显的破洞,鞋子是限量版的登山靴,跟昨天监控里闪过的模糊人影有点像。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手心的汗把素描纸洇出深色的印记。
十一点十五分,展厅东侧传来骚动。林默混在人群里望去,裴渡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驼色风衣,金丝边眼镜,跟原剧里一模一样的装扮。他走路时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的搭扣。当经过那幅巨大的黑白城市剪影画时,裴渡的脚步顿了顿,突然抬头朝林默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默感觉像被冰水浇透。裴渡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能看穿他刻意伪装的学生气。林默慌忙低头,假装调整画板角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对劲,原剧情里裴渡今天应该穿灰色西装,而且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展厅角落里的陌生人。
"签售会下午两点开始,请大家提前有序排队。"扩音器里传来管理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林默趁机挪到二楼楼梯口,这里是监控死角。他摸出手机调出天气APP——原本预报的小雨变成了多云,连老天爷都在改变剧情。
口袋里的薄荷糖罐空了,林默把空罐子捏扁,金属摩擦声让他稍微冷静。必须找到骆为昭,当面警告比邮件可靠。他快步走向员工通道,门上的电子锁闪着红光。清洁工推着 carts 经过,洗涤剂的柠檬味混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林默注意到那人胸前的工牌照片是个中年女人,可推车里却躺着双男士运动鞋。
十二点四十分,林默躲进男厕所隔间。马桶水箱盖被他掀开,里面藏着早上买来的三明治和矿泉水。啃面包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压低的对话声。
"......眼科医院那边确认了,右眼球摘除手术记录是五年前的。"
"义眼型号呢?"
"查不到,不是正规渠道进来的货。"
脚步声渐远。林默嘴里的面包突然变得难以下咽。织网者,那个戴着金属义眼的连环杀手,果然来了。他掏出素描本快速翻页,原剧情里织网者都是用毒针杀人,从没开过枪。今天的枪击是新增的剧情线?还是自己的干预引发了蝴蝶效应?
下午一点,三楼天台咖啡厅开始营业。林默端着杯没加糖的美式坐在角落,背靠着通风管道。玻璃幕墙外的云散了些,阳光透过菱形窗格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签售队伍已经从一楼排到了二楼,像条沉默的蛇。
两点差十分,一个穿黄色维修服的人出现在天台入口。林默的咖啡勺"哐当"掉进杯子。那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林默看清了他左耳戴着的银色耳钉——原剧里织网者的标志性特征。他的工具箱放在离通风口三米远的地方,手指总在无意识地敲打车盖,节奏是三短两长。
林默悄悄按下手机录音键,假装看风景。维修员打开工具箱的瞬间,他瞥见里面露出半截枪管。肾上腺素猛地飙升,林默抓起手机冲向楼梯间。
"站住!"保安从转角冲出来,伸手就抓他的衣领。林默侧身躲开,写生本散落一地。所有路线图和观察笔记都露了出来。
"我是特别调查处的线人!"林默压低声音,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上面是今早偷拍的骆为昭车牌号。保安愣住的瞬间,天台传来沉闷的枪响。
人群的尖叫像煮沸的水一样炸开。林默推开保安冲上天台,维修员已经消失在通风管道里。裴渡倒在血泊中,驼色风衣被染红了一大片,画册散落在身边,其中一页空白处用鲜血写着个歪歪扭扭的"Ω"字。
"都不许动!"骆为昭带着特警冲进来,黑色作战服上沾着雨水。他跪在裴渡身边检查脉搏,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当他抬起头时,目光像猎鹰一样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林默身上。
四目相对只有半秒。林默看到骆为昭眼底的红血丝和紧咬的牙关,突然想起原剧里骆为昭失去搭档时的表情。他来不及多想,转身钻进通风管道。里面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爬行时膝盖被铁皮刮得生疼。
半小时后,林默从地下停车场的通风口滚出来,满身灰尘。他靠在消防通道门上喘息,手里攥着个冰凉的东西——那是在通风管道里捡到的金属义眼,表面刻着螺旋纹路,底部有个极小的"Ω"标记,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这不是原剧里那个平滑的银色义眼。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改变了织网的形状,现在所有蜘蛛都在盯着你。——Ω"
林默抬头看向停车场惨白的灯光,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正从暗处窥视着他。裴渡中枪的位置是左肩,不是原剧情里的心脏。织网者用了枪,还留下了新的标记。而那个神秘的"Ω",根本不在原剧的任何剧情里。
口袋里的金属义眼硌得手心发疼。林默握紧手机,指纹几乎要嵌进屏幕里。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面对的不再是熟悉的剧情,而是一个完全失控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