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老旧公寓楼的窗户,像是无数只手在玻璃上抓挠。
霓虹灯光透过雨幕在楼下路面投下模糊的光斑,红的黄的混在一起,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林默站在单元楼门口的阴影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衣领上。
他掏出门钥匙串,先按了侧面的一个小圆点——这是他自己改装的微型警报器,如果门锁被动过手脚,会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高频蜂鸣。警报器安安静静。
他快速打开三道锁,闪进门内反锁,顺手按下门边的开关。
厚重的遮光窗帘像舞台幕布一样缓缓合上,将整个房间与外面的雨夜隔离开来。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昏黄的光线照亮了门口整齐摆放的三双鞋——一双运动鞋,一双皮鞋,一双女士凉鞋,都是他为了迷惑可能的追踪者准备的。
墙壁上,微型摄像头和信号屏蔽器的指示灯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默慢慢滑坐到地上。
急促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像是要撞破胸膛。
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从湿透的口袋里掏出那枚金属义眼,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义眼上的血迹已经半干,变成了暗褐色,螺旋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小蛇。
"我到底做了什么......"林默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裴渡中枪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驼色风衣被染红的那一片,散落在身边的画册,鲜血写的那个"Ω"字。
"裴渡中枪,织网者改变手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
如果他没有发那封匿名邮件,如果他没有去美术馆,如果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当个旁观者......
林默用力甩甩头,想把这些念头赶走。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他挣扎着起身,每走一步,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就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房间不大,大概四十平米,一眼就能看完。
单人床没叠被子,桌上散落着空泡面盒和能量饮料罐,但这些凌乱只是表象。
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墙上——三面墙都贴满了案件资料和照片,用红、蓝、黄三种颜色的线连接,像一张复杂的蜘蛛网。
林默走到屋子中央的电脑前坐下,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打开桌上的台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摊开的素描本,上面是美术馆的详细地图和密密麻麻的逃生路线。
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加密通讯软件的界面,他还没来得及关掉。
林默把那枚金属义眼放在台灯下仔细观察。
灯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冷硬的光。
他注意到义眼底部那个极小的"Ω"标记,像是一个睁开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鬼使神差地,他打开了本地新闻网站。
头条新闻的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著名设计师裴渡于今日签售会上遇袭,目前正在医院抢救"。
下面配着一张现场照片,角度很混乱,能看到地上的血迹和散乱的画册。"操!
"林默忍不住低吼一声,一拳砸在桌面上。
泡面盒翻倒,褐色的汤汁溅出来,洒在一张裴渡的照片上,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他痛苦地抓扯着头发,手指深深陷进头皮。
"我不该去的...就该让剧情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
原剧情里,裴渡根本不会在签售会上遇袭。
织网者也从不使用枪支。一切都乱了。
林默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墙上的案件资料,停在了一张边缘已经泛黄的旧报纸上。
报纸被胶带固定在墙上,标题是《"银眼杀手"再现,第三起凶案现场发现神秘符号》。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根据记忆找到的十年前的旧案子。
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林默猛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箱子。
箱盖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笔记本,都用标签纸标记着不同的类别。
他翻开标着"十年悬案整理"的那一本,手指快速翻动 pages,停在了第37页。
笔记本上是他手绘的几个符号,其中一个,赫然就是"Ω"!
旁边用小字写着:"银眼案标记?
疑似连环杀手签名"。
十年前的银眼案......林默的脑海里闪过穿越前看剧时的模糊记忆。
那是贯穿整部剧集的背景案件,但剧中直到最后也没有明确破案。
他记得剧中提到银眼案的受害者眼睛都被挖走,现场会留下一个银色的假眼。
林默拿起桌上的金属义眼,和笔记本上的符号对比。一模一样。
"织网者不是突然出现的...他一直在那里..."林默的声音颤抖,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银眼案根本就没结束!
"
他把义眼放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上面的螺旋纹路。
纹路很精细,不像是机器批量生产的。
底部的"Ω"标记边缘有些磨损,似乎被经常触摸。
墙上,银眼案的资料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受害者照片、现场报告片段、警方的悬赏通告。
十年前的案子,受害者都是年轻男性,死状相似,现场都留有一枚银色义眼。
后来案子突然停止调查,官方说是凶手已经出国,但剧中暗示背后还有隐情。
就在林默沉浸在震惊中时,电脑突然发出一声特殊的提示音。
不是系统提示音,而是他自己设置的加密通讯专用提示音。
林默的肌肉瞬间紧绷。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房间安全后,才慢慢移动鼠标。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对话框,显示有新的加密信息请求。发信人代号:夜隼。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
夜隼是骆为昭团队的专用代号。他们怎么找到他的?
他深吸一口气,进行了三次身份验证——输入密码,扫描指纹,最后是视网膜识别。
验证通过,对话框打开,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美术馆通风管道结构信息,我们需要知道织网者的逃跑路线。
相信你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夜隼"
林默迅速关闭电脑屏幕,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前倾。
他站起身,再次检查门窗,确认都已锁好。
对讲机里传来的滋滋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骆为昭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
"我已经暴露了..."林默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应该立刻离开新安,走得越远越好。
"
他的目光扫过桌边那个黑色的背包。
里面装着护照、现金、替换衣物和一些生存必需品,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应急包。
只要他现在想走,随时可以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可是......裴渡中枪的画面又一次闪现在脑海里。
如果他走了,谁来提醒骆为昭团队织网者的真实身份?
谁来阻止下一次袭击?
"如果我现在走了,谁来提醒他们?
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
林默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两种声音在他脑海里打架,一个叫他快跑,一个叫他留下。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滴在衣领里,带来一阵寒意。
他想起金属义眼上的"Ω"符号,想起十年前的银眼案。
织网者不是普通的连环杀手,他很可能就是银眼案的真凶,潜伏了十年再次出现。
"织网者已经盯上我了,"林默睁开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逃跑未必安全。
只有找到他,才能真正结束威胁。
"
他重新打开电脑,手指悬停在键盘上。
思考了几秒钟,开始快速敲击。
他调出预先存在隐藏文件夹里的美术馆建筑CAD图,标记出通风系统的详细结构,重点标注了几个可能的出口。
犹豫了一下,林默在文档末尾又加了一行字:
"嫌疑人特征:男性,左耳银色耳钉,使用非正规渠道金属义眼(型号未知),懂得机械与电子技术"
输入完成后,他用三重加密协议发送文件,然后熟练地清除所有操作记录。
最后,他拔出那个特制的U盘,用力弯折,直到它断裂成两半,然后丢进马桶冲走。
做完这一切,林默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但同时又有什么东西变得更加沉重。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短信。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短信只有一句话:"游戏开始了,猜猜下一个会是谁?
提醒你...是你认识的人"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手脚冰凉。认识的人?他认识谁?
在这个世界里,他几乎没有认识的人。
除了公司里几个点头之交,就只有...
裴渡。
林默猛地一拳砸在墙上,拳头和墙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手背立刻红肿起来,但他感觉不到疼痛。"有种冲我来!
"低吼声响彻整个房间,带着绝望和愤怒。
几秒钟后,林默慢慢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他弯腰捡起手机,解锁,删除短信,然后取出SIM卡,用打火机点燃。
塑料卡片发出刺鼻的气味,慢慢变成黑色的灰烬。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枚金属义眼,紧紧握在掌心。
冰冷的触感仿佛给了他某种力量,让他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从钱包里,林默取出一张照片。
那是他之前在一次公开活动上偷拍的裴渡。
照片上的裴渡正在微笑着给读者签名,眼神温和,嘴角上扬。
林默用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的人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他轻声说,像是承诺,又像是给自己打气。
把照片小心地放回钱包贴身收藏,林默的目光转向桌上摊开的那张旧报纸——《"银眼杀手"再现,第三起凶案现场发现神秘符号》。被动防守不是办法。
织网者已经向他发出挑战,他不能坐以待毙。
"被动防守不是办法,"林默低声自语,眼神逐渐坚定,"我要主动找到你...织网者,或者说...'银眼'"
他站起身,快速换上一件深色连帽衫。
从床底暗格里,他取出一个小型金属探测仪和一部微型相机,检查电量后放进背包。
墙上关于银眼案的几页资料被他小心翼翼地撕下,折好塞进内袋。
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狭小的房间,这个他住了半年的临时"安全屋"。
墙上的案件资料像一幅巨大的拼图,还缺了最重要的一块。
"原来这个世界,比我知道的要深得多..."林默轻声说,"光渊之下,还有深渊。
"
戴上兜帽,林默拉开门,再次冲进滂沱大雨中。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感觉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只有桌上那张十年前的旧报纸还留在原地,标题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银眼杀手"再现,第三起凶案现场发现神秘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