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2

沈砚清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李老师，我没什么大事了，就是头还有点疼。”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碰额头，指尖却触到了一块陌生的纱布，动作不由得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别乱摸！” 李萌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额头擦破了点皮，出了点血，不过伤口很小，医生处理过了，不用缝针。” 她看着沈砚清略显苍白的脸，放缓了语调解释，“医生检查了，说你这晕倒，主要是因为没吃早餐低血糖，加上突然受了惊吓。除了额头这个小伤口，其他都没问题。” 她特意强调了一下，“放心，医生说了，伤口很浅，好好护理不会留疤的。”

李萌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了些：“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晕倒之后，季杨杨和方一凡……起了冲突，动手了。而且，” 她目光落在沈砚清额头的纱布上，“你这伤，就是被季杨杨的书包砸出来的。我已经联系了他们的家长，这会儿估计快到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心休息，等身体完全恢复了再回教室。” 她站起身，又叮嘱道，“我先回办公室处理点事，你躺好，要是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头晕想吐，一定马上叫外面的医生，千万别忍着，知道吗？”

沈砚清听话地点点头，李萌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静静地躺着几颗包装鲜艳的水果糖，还有一包松软的巧克力面包和一瓶粉色的草莓牛奶。不用问，这肯定是李老师担心他低血糖，特意给他准备的。沈砚清心里微微一暖，伸手拆开了面包和牛奶，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温热的牛奶和香甜的面包下肚，一股暖意驱散了残余的虚弱感，力气也渐渐回到了四肢。他小心地把那几颗糖揣进口袋，掀开被子下了床。

现在还没正式开学，倒也不必急着赶回教室。只是……一个人躺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没有手机，时间仿佛都被拉长了，实在有些难熬。况且身体确实没什么不适了，与其在这里干躺着，不如回教室去，至少还能看看书。

这么想着，他走到外间，跟值班的校医打了声招呼：“医生，我感觉好多了，先回教室了。”

“嗯，行，有不舒服随时再过来啊。”校医抬头应了一声。

“好，谢谢医生。”沈砚清礼貌地道了谢，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沈砚清刚走到教室外的走廊，迎面就撞见了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季杨杨和方一凡。

方一凡一眼看见他，眸光倏地亮了，几个大步就跨到他跟前，伸手想扶又怕碰疼他，动作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砚清！你怎么出来了？头还疼不疼？感觉怎么样？” 他上下打量着沈砚清，目光最终落在他额角那块显眼的纱布上，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焦急，“医生不是让你多躺会儿吗？这才多久啊！”

季杨杨的脚步在几步开外就钉住了。他也看到了沈砚清，尤其是那块刺眼的白色纱布，像根针一样扎进他眼里。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喉头发紧。他想上前问问，可脚下像灌了铅——毕竟，那书包是他甩出去的，这伤……是他造成的。他只能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眼神复杂地紧盯着沈砚清苍白的脸。

沈砚清对着两人露出一个安抚性的浅笑，声音温和：“真没事了，别担心。我哪有那么娇气。” 他顿了顿，目光在方一凡和季杨杨之间关切地扫过，“倒是你们，李老师说你们……动手了？都没受伤吧？”

方一凡一听，立刻哥俩好似的伸手揽住沈砚清的肩膀，小心避开了他受伤的那侧，一边带着他往前走，一边满不在乎地咧嘴道：“嗨，我们能有什么事！皮都没蹭破一点。就是吧，” 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混不吝的劲儿，“光荣地被‘请家长’了呗。”

季杨杨的目光一直复杂地胶着在沈砚清身上，喉结滚动了几下，欲言又止。眼看教室门近在咫尺，他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拦在了沈砚清面前。

方一凡本就对季杨杨憋着火，见他突然拦人，眉头一拧就要发作：“季杨杨你——”

“方一凡。” 沈砚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侧过头，给了方一凡一个温和又带着点轻微制止意味的眼神。

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方一凡那股冲上脑门的火气“噗”地泄了。他撇撇嘴，虽然收回了差点挥出去的拳头，但身体还是紧绷着，像只护食的小兽，眼神依旧充满警惕地钉在季杨杨身上，只是不再出声。

拦路的季杨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全身的勇气。他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沈砚清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桀骜，只剩下沉甸甸的歉意和前所未有的认真：

“沈砚清，”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但异常清晰，“对不起。今天……是我太冲动，不该那么甩书包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砚清额角的纱布，那份愧疚几乎要溢出来，“害你受伤……真的很抱歉。”

沈砚清对着季杨杨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看，我这不也没什么事了。”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方一凡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他的肩头，半是催促半是保护地将他往教室里带。

“行了行了，医生都让你多休息，赶紧进去坐着！” 方一凡的声音盖过了沈砚清未尽的安抚，不由分说地就把人推进了门内，只留下季杨杨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走廊上，那句“没事了”的回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飘荡。

沈砚清刚在座位上坐下，同桌乔英子就立刻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上下打量他：“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真没事了？头还晕不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一边问，一边还不放心地往他额角那块纱布瞄。

周围也有几个同学投来关切的目光，似乎想上前问候几句。可目光一触及像尊门神似的杵在沈砚清课桌旁的方一凡，以及他扫视过来那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眼神——“识相点，别来打扰他休息”——大家刚抬起的屁股又都默默坐了回去。得了，这位爷看着呢，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在春风中学，方一凡的风评其实也就比季杨杨稍好那么一点。标准的“问题学生”标签贴在他身上——成绩常年垫底，行事作风也带着股混不吝的劲儿。虽然平时总是嘻嘻哈哈、阳光开朗，可你要真把他惹急了，他可不管什么校规后果，那股子倔劲儿上来，非得跟你纠缠到底，闹得人仰马翻不可。

沈砚清正低声回答着乔英子的问题，自然没留意到身后这片无声的交锋。

季杨杨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方一凡杵在过道里，那目光跟粘在沈砚清身上似的，拔都拔不下来。他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烦躁——看什么看？这副德行真够碍眼的。他季杨杨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主儿，更何况对方是方一凡？他径直走过去，肩膀刻意一沉，带着点力道不轻不重地撞在方一凡身上。

“让让，挡道了。” 季杨杨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脚步甚至没停。

方一凡被撞得一个趔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拳头瞬间攥紧，刚想骂回去——

“上课了！都回座位！” 物理老师的声音伴随着高跟鞋的脆响，清晰地传进教室。

方一凡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狠狠剜了季杨杨背影一眼，只能憋着火气，悻悻地回了自己座位。

下课铃一响，方一凡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找到出口，摩拳擦掌就要去找季杨杨算账。结果刚站起来，就被等在门口的李萌老师精准点名：“方一凡，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一进办公室，方一凡心里那点小火苗“噗”一下就被浇灭了——他妈妈童文洁正抱着胳膊，一脸风雨欲来地等在那里。果然，童文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方一凡！你长本事了啊！给老师送生日礼物？送什么不好，你送那个？！把李老师吓得不轻！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

方一凡简直百口莫辩，急得直跳脚：“妈！妈！那真不是我挑的！是爸！是方圆同志选的！我冤枉啊！” 可惜他的辩解在童文洁的怒火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最终，方一凡只能耷拉着脑袋，像只斗败的公鸡，被他妈妈童文洁拎着耳朵带回了家。

黄芷陶收拾好书包，对沈砚清和乔英子扬了扬下巴：“走啦，回家！”

“嗯，走吧。” 沈砚清和乔英子应声起身。他们仨都住在学校旁边的学区房“书香雅苑”，平时上下学都是结伴而行。

季杨杨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三人结伴离开的背影，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要不……我也搬去书香雅苑？那样的话，是不是也能像他们一样，每天和沈砚清一起上学放学？

这个念头刚闪过，季杨杨自己都怔住了。

不对……他心底猛地一沉，涌上一股陌生的慌乱。我怎么会……这么在意沈砚清？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以前虽然知道他是校草学霸，但也只是知道而已，从没像今天这样，视线像被磁铁吸住一样，总是不自觉地就飘到他身上。他安静看书的样子，他温和说话的样子，甚至他额角那块碍眼的纱布……都变得格外清晰，牵引着他的注意力。

今天的沈砚清……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季杨杨皱紧了眉，对自己这种反常的、近乎失控的关注感到一丝困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