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腊月的风裹着冰碴子,在讷五公路上横冲直撞。三舅的卡车哼哧哼哧碾过积雪,车载收音机正唱着杨家将的评书,佘太君百岁挂帅的唱段,混着发动机的轰鸣,在狭小的驾驶室里回荡。
当车掠过“讷河市信义村永和屯”的蓝底白字路标时,三舅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雪幕里,一团火红色的影子在路牌下蜷成小小一团,正被几只野狗围堵撕咬。红狐背上的毛被扯得凌乱,却仍弓着身子护住幼崽,锋利犬齿间泛着寒光。
“这不成!”三舅猛地踩下刹车,抄起副驾的扳手就冲了下去。评书里正唱到“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此刻他倒像个单枪匹马的武将,吆喝着挥舞扳手驱散野狗。红狐许是瞧出他并无恶意,呜咽着叼起幼崽往他脚边一放,自己却因失血过多瘫软在地。
三舅咬咬牙,把狐狸母子塞进空着的货物箱,用棉大衣裹住。卡车重新上路时,收音机里的评书已播到尾声,他望着后视镜里远去的永和屯路标,嘟囔着:“等送完货,就给你们找兽医。”
返程那晚,暴风雪突然封山。卡车在盘山道上打滑,车轮陷进积雪里动弹不得。三舅正弯腰掏雪,忽听身后传来窸窣响动。转头一看,二十多只红狐齐刷刷蹲坐在雪地里,为首的正是他救下的母狐,此刻脖颈处还缠着褪色的绷带。
母狐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嚎,群狐立刻扑向卡车,用嘴叼、用爪子刨,生生将积雪扒开。三舅发动车子时,群狐竟排成队在前引路,直到车灯照见永和屯村口的暖黄灯光。
后来三舅每次路过永和屯,总要在路标下放下几块冻肉。偶尔夜宿时,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狐鸣,和收音机里杨家将的忠义唱段,一同在东北的夜空里回荡。
自那次暴风雪后,三舅和永和屯的羁绊愈发深厚。每次途经此地,他总要在村口的小卖部歇脚,货架上的冻梨、柜台后贴着的杨家将年画,都让他倍感亲切。
一日正午,三舅照例停下车,打算买瓶冰镇汽水解解暑。小卖部老板笑着递来汽水,两人正唠着村里新修的路,忽听头顶传来“吱呀”一声脆响。三舅下意识回头,只见“永和副食”的木质牌匾正晃晃悠悠往下坠,尖锐的木角直冲着他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闪电般窜过,狠狠撞在三舅腰间。三舅踉跄着摔出两米远,后背磕在石墩上,而那块牌匾“砰”地砸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木屑四溅。惊魂未定的三舅抬头,救他的竟是那只母狐,此刻正蹲坐在碎裂的牌匾旁,尾巴尖还在微微发抖。
老板吓得脸色煞白:“这牌匾挂了十几年都没出过事,咋突然......”三舅却盯着母狐脖颈处的旧伤,眼眶发热——当年包扎用的布条虽已换成了草藤,但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分明是他亲手救下的狐狸。
母狐与他对视片刻,忽然仰头长鸣,声音清亮悠远。远处山林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仿佛在诉说着跨越生死的情谊。临走时,三舅默默将口袋里的火腿肠全放在地上,母狐叼起一根,转身消失在青纱帐里,只留下斑驳树影下,那堆碎成两半的牌匾,无声见证着这场人与狐的奇妙缘分。 此后,每当收音机里再响起杨家将的故事,三舅总会想起永和屯的那只狐仙,想起那些被善意和恩情串联起的惊心动魄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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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家人们!《红狐狸》这篇故事终于和大家见面啦!灵感其实源于三舅酒后的一段回忆——他总念叨,跑了半辈子货运,最难忘的不是路上的风雪,而是和那只红狐的两次“命换命”。 故事里的讷河市信义村永和屯是真实存在的地名,腊月的暴风雪、东北路边的冻梨摊,也都是三舅亲身经历过的场景。我特意加了车载收音机里播放杨家将的细节,一方面呼应三舅骨子里“路见不平”的侠义劲儿,另一方面也暗合人与狐仙间知恩图报的情义,就像评书里代代相传的忠肝义胆。 写母狐撞开坠落牌匾那一段时,我反复修改了好几遍,总想着怎么把这份跨越物种的守护写得更惊心动魄。后来想到,或许善意本就无需言语,就像三舅救人时没想过回报,狐仙报恩时也只是本能地扑向危险。 感谢大家追到这里!如果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民间诡事,别忘了点个鲜花、打赏支持~下一篇故事,三舅又会在送货路上撞见什么离奇事儿?评论区猜猜看吧!咱们故事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