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莓刚跑出去没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女人的说笑声。苏卿颜心里一动,这么快就来了?她凑到窗边,透过窗户纸的破洞往外看。只见苏令雪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罗裙,手里摇着一把绣着梅花的团扇,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捧着食盒,一个撑着伞。暮春的雨丝沾湿了她的裙角,却丝毫不影响她那副柔弱美好的样子。
苏令雪见苏卿颜正透过破洞看着她,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笑容:“三妹,姐姐听说你醒了,特意炖了燕窝来看你。”声音软得像棉花糖,甜腻腻地飘进冷飕飕的房间。
苏卿颜没吭声,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这就是害死原主的罪魁祸首?长着一副观音相,干的却是夜叉事。
“三妹怎么不说话?”苏令雪走进屋,看到地上的狼藉和空药碗,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是不是红莓笨手笨脚惹姐姐生气了?回头我定好好教训她。”她说着,就要去扶苏卿颜。
苏卿颜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声音沙哑得像破锣:“碗呢?”
苏令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三妹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药碗。”苏卿颜一步步逼近,左脸上的疤痕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我让红莓去打水洗漱,你倒先来了。怎么,二姐是生怕我喝不死,特意来亲眼看着我断气的?”
苏令雪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脸色白了白,声音发颤:"三妹这是说的什么疯话..."话没说完,手腕就被苏卿颜死死攥住,疼得她眼圈发红,食盒里的燕窝羹都晃出汤汁。苏卿颜突然扯出个冷笑,左脸上的疤痕在阴光下格外吓人:"药渣倒赏了那老黄狗,可惜啊,昨晚你让小翠偷偷换的巴豆粉,怕是全喂了狗。"苏令雪身子一哆嗦,惊得瞪大眼睛:"你...你都知道了?"
苏卿颜手上猛一使劲,苏令雪疼得"嘶"倒抽冷气,食盒"哐当"砸地上,白玉碗摔得四分五裂。"知道?"她嗤笑松开手,脚尖碾着地上的燕窝渍,二姐当我院里的旺财是摆设?"苏令雪踉跄后退两步撞在廊柱上,天青色裙角沾满黏腻的汤水。丫鬟小翠从月亮门外探头,见这场面吓得慌忙缩回去,廊下挂着的鹦鹉突然怪叫:"抓贼呀——"
我顺势抄起廊下扫雪的竹扫帚,木柄敲得青砖咚咚响:"听见没?连畜生都比某些人有眼色。"苏令雪吓得嘴唇发白,手指抖着指向我:"你…你疯了!父亲要是知道——"我突然凑近她耳边,故意对着那道新月形的珍珠耳坠呵气:"知道什么?知道你给我送的燕窝里,掺了让人夜夜做噩梦的'牵机引'?"
苏令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踉跄后退,后腰撞翻青石花架,青瓷盆"哐当"摔在雪地里,腊梅枝子混着碎瓷滚了满地。我拖着竹扫帚慢悠悠走过去,鞋尖碾过带雪的瓷片咯吱响,弯腰用扫帚柄勾起她掉在雪里的素色绢帕:"二姐抖什么?这'牵机引'无色无味,若不是昨夜吐酸水倒药渣时,见着花坛里那几瓣没化的燕窝渣......"我故意顿住,看着她瞳孔骤缩,"还真当二姐是贴心人呢。"
苏令雪脸色瞬间褪成纸色,猛地抬手想捂我的嘴。我侧身避开,竹扫帚"咔嗒"架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急什么?"指尖夹着的素色绢帕迎风抖了抖,上面浅黄的水渍格外扎眼,"这帕子是你今早喂我喝燕窝时擦嘴角的,总不会赖掉吧?"她浑身发颤,鬓角的珠花随着动作摇摇欲坠:"你血口喷人!那燕窝明明是补品——"话没说完就被我捏住下巴,指腹狠狠碾过她细嫩的皮肤:"补品?那我这几日梦见被鬼掐脖子,也是补品的功效?"
苏令雪眼珠乱转着往后缩,脖颈上的银链都绷直了:"三妹你胡说什么!帕子...帕子许是沾了别的汤汁。"我冷笑一声将绢帕甩在她领口,蓝底白花的锦缎瞬间洇开暗痕,扫帚柄又往她脚边积雪里压了半寸:"汤汁?这牵机引要每日掺着燕窝喂,七天后神不知鬼不觉。昨儿夜里你是不是还派人往我窗棂缝里吹过迷烟?"她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指甲掐进我手腕:"你血口喷人!我要去告诉父亲!"我反手便将她胳膊拧到身后,发间金步摇撞得叮铃响,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痉挛的耳垂:"告诉父亲,你是怎么故意在雪地里绊我摔破脸,又是怎么让丫鬟给我灌下加了料的汤药?"
苏令雪浑身像被天雷劈中似的僵住,脸色白得能映出雪地光,身子一缩后背就撞翻了廊下的青瓷痰盂。我手腕轻巧一翻,竹扫帚的硬竹枝就贴住她细嫩脖颈:"怎么不装柔弱了?刚才不是挺会指着鼻子骂我疯妇?"她牙齿打着寒颤,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三妹饶命...姐姐真没有...求求你放过我..."我突然咯咯笑出声,扫帚柄往雪地里狠狠一碾:"放过你?那谁来替我还落水那晚浸透骨头的寒意?谁又来补我被你推搡撞在香炉上的血泡?"她忽然发狠用指甲抠进青砖缝,猛地张口想咬我手腕,我反手揪住她发髻往雪堆里死按,眼睁睁看着那对珍珠耳坠滚进泥水里:"看来上次打断你贴身丫鬟腿骨的教训,你还是记吃不记打。"
雪花簌簌落在她挣扎的手背上,我用靴尖碾着那枚滚进泥洼的珍珠耳坠,看着它慢慢蒙上灰黑:"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她被雪呛得剧烈咳嗽,发髻散乱沾了草屑:"我错了...三妹我真错了...求你..."我突然松开手任她瘫在雪地里,竹扫帚柄挑起她下巴冷笑:"记住,这相府里有疯病的不是我,是你们把人逼急了还喊打喊杀的嘴脸。"远处传来丫鬟细碎的脚步声,我掸掸袖口浮雪转身就走,故意把沾血的扫帚甩在她脚边。
刚拐过月亮门,就见几个穿青袄的丫鬟端着药碗跑过来,为首的春桃撞进我怀里,汤药"哗啦"泼了满地。我捏着她手腕往积雪里按:"洒了我的药,是想替二小姐赎罪吗?"她疼得直掉泪,我却笑出声:"去告诉父亲,就说二小姐在雪地里跪着悔过呢,让他老人家快来赏赏这份孝心。"
春桃连滚带爬往正厅跑,药渣在雪地上拖出长长一道黑痕。我靠在月亮门楹上,听着苏令雪在身后压抑的呜咽声,忽然觉得这廊下的红梅开得真艳,像极了她方才淌血的嘴角。不久远处忽然传来老管家气急败坏的呵斥:"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惊扰了大夫问诊仔细你们的皮!"我掀起眼皮,就见三个太医模样的人正被簇拥着往这边来。
我眯着眼打量那几个穿官服的御医,脚下故意把刚拾起的半截梅花枝踩得咯吱响。领头的刘太医瞥见雪地里跪着的苏令雪,花白胡子抖了抖:"三小姐这是..."我突然歪头笑得露出尖牙,踩着满地燕窝渍迎上去:"刘大人来得正好,快给我二姐瞧瞧——她跪着给我喂燕窝,跪得腿都软了呢。"
苏令雪冻得嘴唇发紫,慌乱摆手:"不是的刘太医!是她疯病发作逼我..."话没说完就被我掐住后颈按进雪堆,溅了刘太医一袍角泥点。我笑眯眯从怀里掏出半块沾着药渍的手帕:"大人您闻闻,这牵机引炖燕窝的味道,可比我二姐的眼泪香多了。"
刘太医抖着手捏起帕子,鼻尖刚凑上去就猛地后退半步,药味混着甜腥气刺得他直皱眉。苏令雪在雪里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含糊的尖叫被积雪吞掉大半:"血口喷人!这是你自己偷喝的补药!"我抬脚碾住她后腰,看雪沫混着泥点子糊住她月白裙裾:"昨夜是谁端着燕窝笑得像朵白莲花,说这是靖王特意给我的补身方子?"
刘太医的山羊胡都气歪了,帕子"啪"地甩在石桌上:"靖王殿下的方子?牵机引可是禁药!"苏令雪扑腾着想爬起来,被我靴底碾得"哎哟"一声,月白裙摆在泥水里滚成抹布:"三妹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我突然蹲下身掐住她下巴,逼她看着刘太医发青的脸:"自己熬了毒燕窝,还敢攀扯皇子?二姐的算盘打得,连雪地里的石头都听见响了。"
刘太医气得山羊胡乱颤,指着苏令雪的手都在抖:"你这不知廉耻的毒妇!竟敢谋害亲妹还攀扯皇室!"雪地上的苏令雪被我踩得直哼哼,眼泪混着泥水滴在冻红的手背上:"我没有!是她陷害我!三妹你怎能如此狠心!"我突然加重脚力,听她疼得倒抽冷气,慢悠悠从袖袋摸出个油纸包:"陷害?那这个在小翠床板下找到的牵机引药包,也是我塞进去的?"苏令雪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嘴里嗬嗬地发不出声音。我弯腰在她耳边轻笑:"怎么不叫了?方才不是挺会装可怜吗?"
刘太医抓过油纸包扯开,雪白药粉簌簌落在青砖上。我朝他脚边努努嘴:"大人数数,这药量够毒死几头驴?"苏令雪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抢,被我膝盖顶住心口压回雪堆,银手镯在石板上划出刺啦火星子。她乱蹬的绣鞋溅了我满裤脚泥点,嘴里直嚷嚷:"不是我的!是她栽赃陷害!"我揪着她头发往石桌上磕,咚的一声闷响吓得刘太医直哆嗦。
"咚!"又一声闷响,苏令雪额角立刻红了一片。我直起身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看她:"栽赃?那小翠招认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堵她的嘴?"刘太医忙不迭地让身后的随从记下,声音都在发颤:"快!快把人带去刑部!"苏令雪被两个随从架起来,头发散乱得像个疯婆子,还在拼命挣扎:"放开我!父亲不会饶了你们的!"我冷哼一声,踢了踢地上的碎瓷片:"到了大牢,看你还怎么嘴硬。"
随从刚把苏令雪拖到月亮门,她突然像疯狗似的扭头咬在一个小厮手背上,疼得小厮"嗷"一声撒了手。我抄起墙根的青瓷花盆就砸过去,陶片混着雪沫子擦着她耳畔飞过,在立柱上撞出个白印子。"还敢耍花样?"我踩着碎瓷片走到她面前,指尖戳着她额头红肿的包,"到了刑部大牢,有的是给你拔牙的铁钳。"刘太医在后头看得直搓手,宣旨似的喊:"快!快用绳索捆了!"苏令雪被反剪着手按在雪地里,我故意抬脚碾过她掉在地上的金步摇,听着宝石碎裂的脆响笑出声:"二姐不是最爱这些亮晶晶的物件?可惜进了大牢,连铜钗都得搜走当火炭钱。"
金步摇上的红宝石被踩得裂开细纹,苏令雪看着那道裂痕突然哭喊:"我的钗!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我蹲下身捡起断成两截的步摇,尖锐的断口在她眼前晃了晃:"留着这种害人精遗物,难怪心肠越来越毒。"刘太医的随从不知何时找来了麻绳,粗糙的麻绳勒得苏令雪手腕发红,她还在拼命扭动:"放开我!我要见父亲!"
我把断步摇随手扔进雪堆,慢悠悠拍掉手上的灰:"见父亲?正好让他老人家看看,他悉心教养的好女儿是怎么用牵机引伺候亲妹妹的。"这时老管家带着几个家丁匆匆跑来,看到被捆住的苏令雪急得直跺脚:"这...这是怎么了?二小姐您这是..."苏令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道:"王伯快救我!是苏卿颜这个疯子陷害我!"
我挑眉看向老管家,故意提高音量:"王伯来得正好,刘太医刚验出二姐给我炖的燕窝里掺了牵机引,您说这事该怎么处置?"老管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看看被捆的苏令雪,又看看一脸阴沉的刘太医,腿肚子都开始打颤:"这...这可使不得啊...二小姐怎么会做这种事..."我突然冷笑一声,弯腰从雪地里捡起那半块沾着药渍的手帕:"使不得?那这牵机引的味道,您要不要也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