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逸突然拍了下手,惊得树上积雪簌簌落。柳姨娘气得直翻白眼,指着我们藏身的桂树骂:"哪个挨千刀的躲那儿!"老嬷嬷刚要扑过来,院墙外突然传来苏哲的咳嗽声。萧瑾逸拽着我就往柴垛后钻,柳姨娘瞬间变脸,连滚带爬扑回雪地里装哭:"老爷救命啊!有蛇要咬臣妾!"苏哲背着手站在院门口,袍角沾着雪沫子:"大半夜鬼哭狼嚎,祠堂的教训还不够?"我从柴垛缝里瞅着柳姨娘往地上撒珍珠粉制造"蛇蜕",萧瑾逸突然掐我胳膊憋笑,指腹沾着我刚抹的雪沫子。
苏哲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眉头拧成个疙瘩:"蛇?我看你是心里藏着毒蛇!"柳姨娘哭得更凶了,手指着地上的珍珠粉:"您看这蛇蜕......"话没说完就被苏哲踹了一脚,"滚起来!祠堂还不够你丢人现眼?"老嬷嬷慌忙去扶,被苏哲瞪得手一抖。萧瑾逸突然捂住我嘴,带我往柴垛深处缩——苏哲的靴子尖已经踢到柴禾堆了。
柴火堆里的碎木屑扎得我脖颈发痒,萧瑾逸把我往更深处按了按,苏哲的脚步声停在柴垛前,靴底碾过碎柴发出"嘎吱"响。我屏住呼吸,看见他玄色袍角扫过雪沫子,离我们藏身处不过两指远。柳姨娘还在哭哭啼啼:"老爷明鉴啊,那蛇身上有毒鳞......"话没说完就被苏哲的冷哼打断:"再敢胡言乱语,就去祠堂陪你那好女儿!"老嬷嬷吓得赶紧捂住柳姨娘的嘴,两人跪在雪地里抖得像筛糠。苏哲的靴子又往柴垛这边踢了踢,干枯的枝桠哗啦啦往下掉渣子,正好落在萧瑾逸的发冠上。他纹丝不动,温热的呼吸却喷在我耳垂上:"别发抖。"我狠狠掐了把他的手背,就听苏哲不耐烦地啐了口:"把这院子给我好好搜!今日本相倒要看看,是哪路邪祟敢在相府作祟!
苏哲这话一出,老嬷嬷脸都白了,跪着往前爬了两步:"老爷息怒!许是老奴眼花了,院子里哪儿来什么邪祟......"话音未落,萧瑾逸突然捏了捏我的掌心。我心领神会,故意往他怀里缩了缩,发间干草随着动作簌簌往下掉,正好落在苏哲的靴面上。
苏哲低头看见草屑,眉头皱得更紧,抬脚就往柴垛里踹:"这里面藏着什么?"木柴碰撞的闷响吓得柳姨娘尖叫出声,萧瑾逸突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就听"哗啦"一声,柴垛外层的枯枝被踢散,细碎的雪沫子混着草屑劈头盖脸往下落。
我透过柴缝看见苏哲阴鸷的脸,他弯腰正要伸手来扒,院墙外突然传来管家焦急的声音:"相爷!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突发恶疾,请您即刻入宫!"苏哲动作一顿,狠狠剜了柴垛一眼:"回来再跟你们算账!"脚步声急匆匆远去,柳姨娘瘫在雪地里大口喘气,脖子上的青筋还一跳一跳的。
萧瑾逸这才松开我,我刚要爬出去,他突然按住我肩膀往柴垛深处缩了缩。柳姨娘和老嬷嬷惊魂未定地站起来,柳姨娘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差一点就被发现了。"老嬷嬷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柳姨娘突然转向柴垛,枯瘦的手指着我们藏身的方向:"不对!刚才那草屑就是从这儿掉下来的!"她抬脚就往柴堆踹,老嬷嬷举着烧火棍跟在后头。萧瑾逸拉着我往柴火垛顶上爬,干草哗啦啦往下掉。我蹲在最高处往下看,柳姨娘的绣鞋正踹在我刚才待的位置,木棍戳得柴禾乱颤。
"在上面!"老嬷嬷突然尖叫,烧火棍朝我面门挥来。萧瑾逸拽着我往旁边滚,两人抱着摔进雪堆里。旺财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叼着老嬷嬷的裤脚往后拖,柳姨娘扑过来抓我头发,被我用柴禾砸了满脸灰。
"死疯子!我饶不了你!"柳姨娘披头散发追过来,萧瑾逸突然伸手绊倒她,老太太"哎哟"摔了个四脚朝天。老嬷嬷刚要爬起来,就见青黛举着扁担冲进来:"谁敢欺负小姐!"她一扁担砸在老嬷嬷背上,疼得老太太蜷缩成虾米。
我踩着柳姨娘的背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渣:"青黛,把这两只老妖婆绑起来,扔柴房里喂耗子!"旺财叼着药包跑过来,尾巴甩在我手上,药渣子沾了我满袖。萧瑾逸掏出帕子替我擦手,指尖蹭过我冻红的指腹:"这下解气了?"
我抢过帕子擦了擦根本不脏的袖口:"比起喂耗子,倒是便宜她们了。"青黛已经拿麻绳把俩老妖婆捆成了粽子,柳姨娘嘴里塞着破布还在呜呜叫,老嬷嬷筛糠似的抖,额头上起了层冷汗珠子。
萧瑾逸突然踢了踢柳姨娘的屁股:"说起来,那碗无色无味的好药,你们打算怎么给我端来?"柳姨娘眼睛瞪得像铜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我蹲下去扯掉她嘴里的布条:"哑巴了?方才在屋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卿颜你个小贱人!"柳姨娘刚骂出声就被青黛用柴禾堵住嘴,冬雪举着油灯从月亮门跑过来,喘着气喊:"小姐!远处好像有脚步声!"萧瑾逸突然拽过我往柴房里推,自己转身把柳姨娘往干草堆里藏:"先躲躲,苏哲可能去而复返。"
柴房里,柳姨娘被塞住嘴呜呜挣扎,老嬷嬷瘫在地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萧瑾逸拽过草帘挡在她们身前,干草屑簌簌落在我的发间。冬雪举着油灯凑近,昏黄灯光下,我看见萧瑾逸袖口沾着的雪沫子正慢慢融化成水。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杂役的呵斥:"这么晚了还不熄灯?仔细主子责罚!"青黛吓得差点把扁担掉地上,萧瑾逸突然捂住我嘴,把我按在柴草堆后。草帘外传来脚步声,靴底碾过碎柴的声响刺得人耳朵疼。"这柳姨娘院子里怎么一股药味?"一个杂役嘟囔着,我趁机在萧瑾逸掌心掐了道红痕。他闷哼一声,指腹却更用力地捂住我唇。脚步声渐渐远去,萧瑾逸松开手时,我呸地往他手背上吐了口唾沫:"恶不恶心!"他低笑着蹭掉唾沫:"总比被人抓包强。"青黛突然捅了捅我腰眼,指了指草帘外——月光下,旺财正叼着柳姨娘的脂粉盒往假山跑,盒子里的珍珠粉撒了一路亮闪闪的白。
我拽着萧瑾逸的袖子就往外冲:"还愣着干嘛?捡珍珠粉去!"青黛举着油灯跟在后头,灯芯晃得人影乱颤。萧瑾逸甩开我的手:"你要这玩意儿做什么?"我头也不回:"当然是撒苏令雪脸上,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珠圆玉润'!"刚追到假山脚,旺财突然对着石洞狂吠,珍珠粉从盒缝漏出来,在雪地上画出道闪亮的弧线。
我顺着闪亮的弧线往石洞瞅,月光下隐约看见团灰扑扑的影子在动。"这狗鼻子真灵!"我捡起块石头就往洞口扔,萧瑾逸突然拽住我后领:"小心有蛇。"话音未落,石洞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旺财弓着背低吼,尾巴绷得像根棍子。青黛举着油灯凑近,火光照见石缝里卡住个布包,珍珠粉正从破口往外漏,布角还沾着片眼熟的水绿色裙料——是苏令雪白天穿的那条!
我伸手就去拽那布包,石缝卡得死紧,珍珠粉簌簌落了我满手。"还藏着什么宝贝?"我拿火钳往里捅,布包"哗啦"散开,滚出个羊脂白玉的同心结,上面还沾着几根长发。萧瑾逸突然按住我手腕:"这结有机关。"他指尖在玉结上一旋,竟从中抽出卷泛黄的纸,墨迹晕开的地方画着太医院的药材分布图。
我盯着纸上弯弯曲曲的线条,鼻尖萦绕着陈年纸张的霉味。"太医院分布图?"我指尖戳着画着红圈的位置,"苏令雪藏这玩意儿做什么?"萧瑾逸突然捂住我要去抢图纸的手,玉结上的长发飘落肩头:"别乱动,墨迹还没干透。"他突然把图纸塞我怀里,拽着我往石洞更深处钻,"有人来了。"洞口传来杂役哼着小曲儿的脚步声,旺财突然蔫头耷脑地夹起尾巴,青黛举着油灯的手直发抖。
杂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油灯的光在石墙上晃得我眼晕。萧瑾逸把我按在湿冷的石笋后面,他身上的龙涎香混着霉味直冲鼻子。旺财蹭地钻到我裙底下,尾巴扫得我脚踝发痒。洞口的光晕里映出杂役晃晃悠悠的影子,他嘴里哼着跑调的《采莲曲》,木盆"哐当"磕在石头上。萧瑾逸突然捂住我嘴,他掌心的血腥味混着玉结的冷香飘过来——我看见杂役的靴子尖离洞口只有两步远,他挠着痒哼唧:"哪来的野狗味......"话音未落,旺财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杂役"嗷"一声扔了木盆就跑,木勺滚进洞底"叮当"响。
我薅住旺财后颈皮往石笋后拽,油灯把杂役落荒而逃的影子拉得老长。萧瑾逸捡起地上的水绿裙料,指腹摩挲着上面绣的并蒂莲:"苏令雪倒是舍得把压箱底的裙子给老鼠垫窝。"青黛举灯凑近石洞深处,光晕里赫然堆着半箱绫罗绸缎,旺财正叼着件藕荷色披风甩头撕咬。
我捏着那件披风的水钻扣子直乐:"这料子做抹布都嫌滑手。"话没说完,就见冬雪举着油灯照见箱子角落的漆器盒子,描金凤凰尾巴断了半根。萧瑾逸突然按住我的手:"别碰。"他用火钳撬开盒盖,里面竟是整整齐齐码着的纸钱,黄澄澄的锡箔晃得人眼晕。青黛倒抽口冷气:"这、这是给死人烧的......"我捏起张纸钱往火盆里扔,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萧瑾逸的脸忽明忽暗:"怕是苏令雪早给我备着的冥器。"洞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轻响,旺财"噌"地竖起耳朵,我抓起油灯就往石缝外照——月光下,一双绣着腊梅的软底鞋正悄没声地往后缩。
"抓小偷啊!"我故意拉长调子喊,软底鞋在雪地里崴了下,跑得跟兔子似的。旺财"嗷呜"追出去,尾巴扫过洞外枯枝哗哗响。萧瑾逸捏着那张没烧完的纸钱轻笑:"倒是比兔子机灵。"青黛举灯照见地上散落的锡箔:"小姐,这盒子......"我用火钳挑开叠成元宝的纸钱,底下压着张素笺,墨迹是苏令雪那仿宋体:"三妹亲启,黄泉路上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