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张素笺笑出声，火钳"啪"地把纸挑进火盆："黄泉路？不如让她自己先探探路。"青黛哆嗦着把剩下的纸钱往火里扔，火星子溅在锡箔上噼啪响。萧瑾逸突然按住我要添柴的手，指腹擦过我被火烫红的指尖："留着这盒子，有用。"洞外传来旺财的呜咽声，冬雪举灯跑出去，回来时抱着团灰扑扑的东西："小姐，旺财叼回这个......"我凑过去一看，竟是块沾着雪沫的水绿裙角，上面绣的并蒂莲缺了半朵花瓣。
"这并蒂莲少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我捏着裙角转了转，针尖大小的雪沫子落在绣线上融化成水。萧瑾逸突然抢过裙角往火盆里扔，火苗"噌"地窜起来舔着布料，水绿丝线蜷曲成焦黑的团。"烧了干净。"他踩灭飞溅的火星，鞋尖沾着的烬灰蹭在青石板上。旺财突然咬住我裤脚往洞外拽，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低吼，毛茸茸的尾巴直拍雪地。
我被拽得一个趔趄，火钳差点戳到石笋上："死狗！发什么疯！"话音未落，就听见石桥方向传来丫鬟哭喊："二小姐掉进冰湖里了！快来人啊！"萧瑾逸脸色骤变，拽着我就往洞外冲，雪地被踩得嘎吱响。旺财叼着我的袄角紧随其后，尾巴尖扫起一串雪沫子。跑到月亮门时正撞见管家带人提灯赶来，灯笼光里见苏令雪半个身子浸在湖里，青色裙摆像水草般散开。
我刚要往前冲，萧瑾逸突然拽住我胳膊："别过去！"话音未落，就见苏令雪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啊！是苏卿颜推我下来的！"湖面上的冰碴子随着她的动作咯吱作响，溅起的水花在灯笼光里亮晶晶的。
管家举着灯笼照过来，光影在我脸上晃得厉害："三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我甩开萧瑾逸的手往前走两步，冰面反射的光刺得眼睛疼："我倒是想问问，二小姐深更半夜不在祠堂抄书，跑来冰湖边做什么？"
苏令雪突然呛了口水，手指着我尖叫："就是你！你嫉妒我，故意把我推下来！"她身上的水绿裙衫湿透了，裙摆像团水草在水里漂着，冻得嘴唇发紫。萧瑾逸突然脱下外袍往我身上披，龙涎香混着他的体温裹过来："站远点，别溅一身水。"
这时就听祠堂方向传来柳姨娘哭喊："我的雪儿啊！"她拖着被麻绳勒出红印的胳膊跑过来，发髻散得像团乱草，棉裙上还沾着柴草屑。老嬷嬷跟在后头一瘸一拐，烧火棍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苏令雪一看见柳姨娘，哭得更凶了："娘！苏卿颜要害死我！"冰面突然咔嚓裂了道缝，她吓得尖叫着往岸边扑，指甲在冰碴子上划出白印子。几个家丁赶紧拿竹竿伸过去，她却死死盯着我，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针。
柳姨娘突然扑过来要撕我头发，被萧瑾逸一脚踹在膝盖窝，"噗通"跪在冰面上。"王爷饶命啊！"老嬷嬷慌忙跪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响。管家急得直搓手："王爷，这......"
"先救人。"萧瑾逸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苏令雪冻得发紫的脸，"捞上来送回房，请太医。"家丁们七手八脚把苏令雪拉上岸，她瘫在雪地里直哆嗦，嘴里还不停念叨："苏卿颜......我饶不了你......"
我踩着冰碴子走过去，故意把脚尖的雪沫子蹭在她湿透的裙摆上："二姐，祠堂的女诫抄完了？"她猛地抬头要咬我，被萧瑾逸捏住下巴往旁边一推，"安分点。"苏令雪的眼泪混着冰水往下淌，在雪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柳姨娘突然抱住萧瑾逸的腿哭嚎："王爷救命啊！苏卿颜她疯了！她要烧死我们母女啊！"萧瑾逸嫌恶地踢开她，锦袍下摆沾了片泥污："柳姨娘，管好你的嘴。"管家赶紧使眼色让家丁把柳姨娘和老嬷嬷拖走，苏令雪被两个丫鬟架着，还在拼命回头瞪我，头发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我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石洞跑，萧瑾逸跟在后头喊："去哪？"我头也不回："拿东西！给二姐送份'大礼'！"旺财叼着那件咬烂的藕荷色披风追上来，尾巴得意地扫着我的手背，布料上的水钻亮晶晶的。
我抱着漆器盒子冲回冰湖边，锡箔纸在怀里哗啦啦响。苏令雪刚被拽上岸，湿裙摆拖在雪地里画出道黑痕。“这不是给妹妹备的上路礼吗？”我蹲下身拍开盒盖，黄澄澄的纸钱扑了她满脸，“怎么不等烧完就急着跳湖？”她冻僵的手指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缝里还嵌着冰碴：“你敢咒我？”我反手将半盒纸钱扣她头上，锡箔元宝滚了满身：“急什么，连你娘那份都备齐了。”萧瑾逸突然抓住我后领把我提开，湖面碎冰在月光下闪得人眼晕：“别疯了。”我挣开他的手，抓起把雪揉成团塞进苏令雪嘴里：“尝尝这冷宫的雪，甜不甜？”她呜咽着吐出雪团，嘴角冻出的血沫混着雪粒子往下滚。旺财叼着咬烂的披风在她脚边转圈，水钻纽扣滚到苏哲刚来时的青石板路上，
苏哲的脸色铁青，指着我鼻子骂："苏卿颜！你闹够了没有！"我反手将剩下半盒纸钱撒向湖面，锡箔在月光下像群银色蝴蝶："爹这话问错人了，该问二姐——纸钱够不够烧？"
苏哲气得发抖，扬手就要打下来，我梗着脖子瞪他，萧瑾逸突然横臂挡在我身前，冰碴子从屋檐滑落砸在他肩头：“相爷，卿颜也是受害者。”苏哲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苏令雪突然扑进他怀里哭嚎：“爹爹！姐姐往我嘴里塞雪！”我冷笑一声刚要说话，肩头突然一沉，萧瑾逸的手按住我后颈：“先回屋。”他半拖半拽把我带离湖边，旺财叼着披风跟在后头，水钻在雪地上磕出细碎脆响。
萧瑾逸把我塞进柴房时，青黛正在灶台边翻烤兔肉。肉油滋滋往下淌，混着松木香气飘满屋子。我扯下后腿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哈气："苏哲那老东西偏心偏到胳肢窝里去了！"萧瑾逸抢过我手里的兔骨架，嘴角沾着的油花亮晶晶："方才敢撒他一脸纸钱，现在倒知道怕了？"
院墙外突然传来苏令雪杀猪似的哭嚎，夹杂着柳姨娘尖利的咒骂。冬雪端着碗姜汤进来，手一抖泼了我半袖子："小姐，管家说......说要请道士来冷院驱邪。"我啃着兔腿笑出声，骨渣子吐进火盆："驱邪？正好让老道给苏令雪算算，她还有几天阳寿。
"萧瑾逸突然抓住我往房外拽，青黛递来的红糖馒头滚了一地。“道士？”他掀帘时雪沫子扑了满脸，“走，看热闹去。”刚绕到月亮门就见苏令雪被两个家丁架着，头发上插满松枝像个疯丫头，嘴里还在嘶喊：“苏卿颜你等着！我要让你魂飞魄散！”我抄起廊下扫帚就往她蹄子上招呼：“让你先尝尝扫把星的厉害！”
扫把梢抽在苏令雪脚踝上，她疼得尖叫着乱踢，松枝簌簌掉进雪地里。我反手又是一下，扫帚带起的雪沫子溅了她满脸："魂飞魄散前，先学学怎么做人！"萧瑾逸在旁边啧了一声，伸手拽我："差不多得了，道士快来了。"我甩开他的手，扫帚柄戳在苏令雪膝盖窝，她"咚"地跪倒在雪地里，发髻散得更乱。
"三小姐！您再不住手，奴材可要去回禀相爷了！"一个家丁壮着胆子吼，我转头瞪他："怎么？相府的规矩，主子教训疯狗，奴才也敢插嘴？"家丁被我怼得脸色发白，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苏令雪趁我说话，突然扑上来抓我脸，我侧身躲过，一脚踩在她手背："还敢动？"
她疼得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手指在雪地里抠出几道血痕："苏卿颜！你不得好死！"我弯腰捡起根松枝，戳着她的额头："比起你和你娘往我药里掺东西的勾当，我这算仁慈了。"萧瑾逸突然捂住我嘴，往月亮门外指——远处传来铃铛声，几个穿着道袍的人正往这边走，桃木剑上的黄符随着脚步晃悠。
"有好戏看了。"他低笑着松开手，我舔了舔被他捂过的唇角，咸津津的都是雪水味。苏令雪还在地上哼哼唧唧，我抬脚踢了踢她屁股："赶紧起来装疯卖傻，道士来了还能给你算一卦，看你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好胎。"她眼睛瞪得通红，却不敢再扑上来，只是死死咬着嘴唇，指节攥得发白。
萧瑾逸突然拽着我躲到回廊柱子后，道士的铃铛声越来越近，夹杂着苏哲不耐烦的声音："就是这儿，让她闹腾得整个相府不得安宁！"我从柱子缝里往外看，苏哲背着手站在雪地里，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雪。几个道士围着苏令雪啧啧称奇，为首的老道士还掐着手指念念有词："此女邪气缠身，恐是不祥之人啊......"苏令雪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扑向老道士："你才是不祥之人！你们都是！"老道士被她扑得一个趔趄，桃木剑掉在地上，黄符飘了一地。苏哲气得脸都白了，吼道："还不快把她拉下去！"两个家丁赶紧上前拽住苏令雪，她还在拼命挣扎，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我看着她那副丑态，心里那叫一个痛快，活该！这就是她自作自受的下场！
苏令雪被家丁架着往外拖，脚在雪地上犁出两道深沟，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苏卿颜你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冲她背影吐了口唾沫，转头问萧瑾逸："这戏看完了，王爷是不是该回你的金窝银窝了？"他突然凑近，龙涎香混着雪气扑过来："急什么，道士不是还没给你算一卦？"话音刚落，领头的老道士突然转向回廊，浑浊的眼珠在我藏身的柱子上打转："咦，此处似有两股气......"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