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体院康复训练室。凌晨四点刚过。
惨白的LED光管早已熄灭,只余墙角一盏节能灯管散发着幽冷的青蓝色光芒,勉强驱散训练器械庞大轮廓投下的深沉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无法散尽的热烘烘的汗味,混杂着冷硬的金属气息和淡淡消毒水的余韵。
空旷的空间深处。重复的、沉重的喘息声如同拉破的风箱,撕扯着这片寂静的死域。
秦阳。
他只穿着运动短裤,赤裸的上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烈抽动,青筋在汗湿的皮肤下如虬龙般突起、搏动。汗水不再是流淌,而是在他每一次发力、每一次压抑咆哮的喉咙深处涌出时,像被泼了一盆水般,大片大片地甩落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仿佛滚烫油脂淬入冰水的“嗤嗤”轻响。那些水迹一圈圈洇开,又被新的热汗覆盖。
他的面前,是一台大型抗阻训练器械,调至中低负荷。但他所做的动作,却异常激烈。
右小腿紧紧抵在器械冰冷的金属支撑臂上,提供稳固的支点。而那只在视频中惨白浮肿、缠着薄绷带、贴满肌效贴的左脚踝!
此刻正被死死锁在一个定制的足部固定器械套环里!锁扣严丝合缝,金属边缘甚至在皮肤上勒出了清晰的痕印。悬空!
秦阳全身的力量——从绷紧如铁的背部肌肉,到深蹲弓起的后腰,再到微微痉挛的右腿大腿——所有的力量汇聚起来,推动的不是沉重的配重片!
而是在推动那只被禁锢住的左脚!
向上!
用力向上抬起!
角度只有可怜的10度。甚至更低。每一次发力都像在撬动一座沉重无比的巨石!左脚颤抖的幅度不是细微,而是肉眼可见的、仿佛癫痫发作般的剧烈痉挛!固定套环的金属连接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呻吟!
“呃——!” 痛苦的低吼被死死压在喉咙深处,变成破碎的呜咽!额头上、脖子上的汗水瞬间如瀑布般涌下,滴落在脚下的汗水汪洋里!
无法再高!甚至这个微不足道的角度也难以维持!身体的力量链条因过度的聚焦和左脚的巨大阻力而濒临崩溃!
突然!
“砰!”一声闷响!
失控的左腿因力竭猛地从套环中挣脱!绷紧的脚尖毫无知觉地、沉重地向下砸在保护性的软垫平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撞击!左脚踝关节瞬间反曲成一个病态的钝角!
“呃!……” 秦阳整个人如同被抽掉脊柱,猛地从器械上向前跪下!一只膝盖沉重地砸在地板厚厚的汗水里!右臂死死撑住前方器械冰冷的金属支柱,才勉强没有完全倒下!
他剧烈地喘息,喉咙里如同灌满了砂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灼痛。汗水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胸口里那颗刚刚被心率警报疯狂揪扯过的心脏,此刻像要挣脱胸腔的牢笼般狂跳!砸击在耳膜上如同战鼓!砰!砰!砰!声音淹没在空旷的训练室,却在他自己的颅腔内震耳欲聋!
目光落在左小腿。
绷带下,刚才在固定时被勒出的红痕清晰可见。脚踝两侧因刚才的失控反曲而微微鼓胀,浮肿似乎更明显了,在幽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与另一边紧实健壮的右腿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那个额角流血、眼神结冰的人影,带着台风水流的冰冷冲击感,再次劈开浓稠的汗水与黑暗,狠狠撞入脑海!
那抹鲜红在雨水冲刷下模糊扩散的画面!
沈屿惊恐拉扯的臂膀!
他推开别人时那种冰冷的麻木!
为什么?!
秦阳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金属支撑臂边缘,指甲几乎要翻裂!骨节凸起的指节处绷紧的皮肤上,青筋疯狂跳动。一股狂暴的、无处宣泄的火焰在胸腔里焚烧!混合着冰冷的恐慌和自我厌弃!
这该死的脚!
这该死的伤!
这该死的……无能!!!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逼迫他承认一个事实:那道名为“林致远”的裂痕,从未被他“滚”字划清!那道“额角流血”的伤口,正以另一种形式在他自己的左腿上无声地溃烂!
他猛地发力,硬生生将自己撑起!那只颤抖的、依旧残留着麻木和剧痛的左脚勉强踩住了地面。他不再看器械,不再做任何尝试。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巨大的落地窗。
落地窗外,北方平原的黎明前夜色像厚重的、冰冷的蓝黑天鹅绒,无边无际地铺展开。体院建筑群巨大的轮廓沉默地蛰伏其中,如同远古的黑色巨兽。
冰冷坚硬的玻璃隔绝了温度,却无法阻挡那股黎明前特有的、深入骨髓的清寒。秦阳滚烫的额头重重抵上冰冷的玻璃!滚烫的汗水与冰冷的玻璃接触,瞬间留下粘腻的痕迹,又被新的汗水覆盖。
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墨蓝底色,映出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汗涔涔、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尚未平复抽动、脸上交织着剧烈痛苦与冰冷僵硬的诡异表情。
倒影深处,似乎总有一抹顽固的、刺目的红!
那不是窗外的光。那是刻在视觉神经上的疤痕!
他闭上眼。但那抹红像烧红的烙铁,在视网膜的黑暗中灼烧、蔓延!伴随着视频里那个轰然坠落的巨响!
“……” 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在厚重冰冷的玻璃上!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训练室里荡开!
玻璃剧烈地震颤!仿佛整个墙体都在呻吟!冰冷的触感从拳峰一路撕裂到肩胛!
疼痛尖锐地刺入神经!
却带不来丝毫清醒。
只有一片更加冰冷的白噪音,如同暴风雪后的死寂平原,覆盖了喧嚣的心跳。
南方的台风过境残留着浑浊的喘息。
校医院的隔离观察区,空气里飘荡着消毒水和霉变潮湿混合的复杂气味。窗外是被雨水冲刷得惨淡灰绿的老树,叶片滴着水,间或传来工人清理断枝残骸的电锯声和金属碰撞声。
林致远躺在最靠里的那张病床上。窗帘没有完全拉严实,一束灰白色的晨光斜斜地打在他的下半张脸上,映着苍白的嘴唇和干燥起皮的下颌。上半身隐在阴影里。
他的额角贴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纱布,边缘有碘伏干涸后残留的浅褐色痕迹。脖颈的皮肤在光线里苍白得近乎透明,清晰地浮动着淡青色的血管。他闭着眼,呼吸很浅,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深重的阴影,整个人安静得没有一丝活气,像一具被遗弃的、过分年轻的石膏塑像。
沈屿坐在床边的塑料凳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被摔裂了边缘、沾着干涸泥水印的手机。她马尾松散,几缕碎发黏在汗湿未干的额角,眼下带着熬夜后的明显青黑。身上换了干净的T恤,但袖口和裤腿沾了怎么也洗不掉的、斑驳的灰黄色水渍。那是昨晚灾难的勋章。
她的目光死死胶在林致远额角的纱布上,眼里的惊恐尚未完全褪去,又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担忧和某种执拗的愤怒取代。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指关节攥得发白,那手机的金属裂口几乎要硌进她的掌心。
时间在一片压抑的静默中艰难推移。窗外的清理声断断续续。
“咳咳……” 林致远在昏沉中无意识地轻咳了两声,眉头微微蹙起。
沈屿几乎是弹起来!“醒了?!致远!”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致远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底是一片混沌的雾气,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在惨白的天花板一角。
“……水……” 喉咙干涩,发出破碎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在摩擦声带。
“水!对,水!” 沈屿慌乱地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一次性水杯,手抖得差点碰倒。保温水壶里的温水倒入杯中发出细微声响。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林致远的头,“慢点,慢点喝……”
冰凉的塑料杯口碰触到干裂的嘴唇。温热的水缓缓浸润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后的缓解。林致远小口吞咽着,眼神依旧散漫地落在对面墙壁一块龟裂脱皮的水渍上,仿佛灵魂还沉在某个冰冷粘稠的深层梦境里,一时无法完全脱离。额角的纱布下方隐隐传来迟钝的胀痛。
“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 沈屿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后怕,紧紧盯着他的脸。
林致远咽下最后一口水,慢慢摇头,动作牵扯到额角伤处,带来一阵锐痛,让他眉头皱得更深。
“……没事。” 他闭上眼,声音低哑,“……现在几点?”
“快中午了。” 沈屿松了口气,放下水杯,依旧没坐回凳子,“你昏迷了大半夜……吓死我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那种混杂着的愤怒和担忧再也压不住,“你是傻子吗?!昨晚宿舍楼都那样了!你手臂上还有伤!还跟着学生会去搬沙袋?!就你这风吹都倒的样儿!林致远你……”
“学姐。” 林致远打断她,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他没睁眼,只是疲惫地吸了口气,“……画室……怎么样了?”
沈屿满腔的话被他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硬生生堵了回去!她愣住,嘴巴微张,像吞了一只苍蝇。愤怒的潮水卡在半途不上不下。
“……画室?!” 她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难以置信,“走廊积水都快到膝盖了!画室在一楼!你说怎样?!好几张没撤走的大画板都泡汤了!颜料桶漂得到处都是!” 她说着昨晚更具体的损失,语气里带着心疼和恼火,随即又被更大的荒谬感覆盖,“你现在躺在医院!头上裹着纱布!你在问画室?!”
林致远没有反驳。他侧过脸,缓缓睁开眼。那束灰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东西——那不是清醒后的冷静或愧疚。
那是一片空。
一种近乎荒芜的、将所有情绪抽空后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境后一片狼藉又空寂的海滩。
视线低垂,落在他放在被子上、那只没缠纱布的手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却带着一种无力的苍白。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确认什么早已被遗忘的存在。目光没有焦点,只是在指尖的轮廓上缓慢逡巡。
沈屿看着他这副样子,刚才那股带着火气的关切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大半。一种更深的、带着刺骨凉意的无力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这个学弟……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从她第一次在画室角落里发现这个安静得像幽灵、眼神里却总带着一丝执拗的少年开始,就感觉不对劲。昨晚他不要命似的行为更像是一种印证。而现在这空洞到极致的眼神……让她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值班护士推着配药的小车进来。清脆的车轮声打破了僵持。
护士是个圆脸的中年女人,动作麻利,嗓门不小:“4床换药!”
她走过来,揭开林致远额角的纱布。碘伏清冷的味道瞬间弥漫开。伤口不大,边缘有些红肿和瘀青,不算太严重。
“哎呦,小同学,”护士一边用镊子夹着碘伏棉球擦拭伤口,一边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你们这届学生可真是遭罪哦!昨晚风跟发疯了一样!还好你们跑得快!你是那个……管设计系学生会的同学对吧?我听你们辅导员提了,多亏你们几个抢着堵门了!不然那层楼都要遭殃!”
沈屿张了张嘴,想解释林致远并不是学生会的,却被护士机关枪似的话堵了回去。
护士熟练地换上新的小方纱布贴好:“好了!按时吃消炎药!头晕恶心记得按铃!轻微震荡休息两天就好了!你这小伙子瘦成这把骨头,多吃点东西补补!” 她利索地收拾东西,推车离开,“对了同学!”走到门口又回头,“你叫林致远对吧?管你辅导员签字的那个表格我已经放在护士站了,等会儿可以让你学姐去拿一下!” 她指了指沈屿。
脚步声远去。
林致远依旧靠在床头,目光低垂。护士的话仿佛隔着一层膜,没有引起任何涟漪。
沈屿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疑问和劝说都咽了回去。空气重新陷入沉默,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压抑,而是一种带着冰冷的疏离。她慢慢坐回那个塑料凳,看着窗外来来往往匆忙清理校园的人影。手里那个裂了屏的手机,屏幕里,那个绿色气泡的头像,昨晚疯狂拨出的未接通话记录,长长一串,刺目地停留在通话记录的最顶端。
北方。体院康复训练室。
秦阳额头依旧抵着冰冷坚硬、布满汗渍的落地玻璃窗。窗外,东方地平线的尽头,那片厚重的墨蓝色天鹅绒被一把无形的锋利剪刀从底部豁开了一道狭长的裂口!
不是柔和的橙或黄!
而是某种极其冷硬、锐利、甚至带着金属般质感的……青白色!
如同一把淬着寒霜的、笔直的钢刃,猝然刺破了无边无际的黑夜!
那道光芒像冰冷的洪流,迅速向两侧、向上蔓延!所到之处,将沉眠的黑色巨兽(建筑轮廓)瞬间切割出更加分明、甚至狰狞的线条!原本模糊的阴影被光强行剥离,边缘如同冰冷的刀锋般显现!
光芒映亮了玻璃上秦阳汗水淋漓的倒影。那狼狈的、带着痛苦与冰冷僵硬的侧脸线条,在这冷硬的、没有温度的晨光中,被清晰地、锐利地雕刻出来。汗水与玻璃缝隙里的灰尘被光点亮,纤毫毕现,反而更衬出一种绝望边缘的粗糙质感。
训练室另一头,被他泄愤般扔下的定制脚部固定套环,冰冷的金属铰链也在青白的光线中反射出一点尖锐的星芒。
秦阳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抵着玻璃的额骨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只有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下垂,透过玻璃的冷光,落在自己那只踏在冰凉地面上的左脚上。
左脚微微分开站着。
绷带下的脚踝在那锐利的晨光映照下,依旧能看到浮肿和青紫色残留的痕迹。它踩在地上,却像踩在一层无形的、脆弱的冰面上。肌肉的细微抽搐无法控制。
时间似乎被冻结在这锐利的光线里。
几秒。
或者更长。
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没有脚步声,但秦阳似乎并未察觉门口有人。来人显然习惯了这里的安静,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那身影笼罩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安静地驻足门口。目光落在秦阳抵着玻璃的背影上,又扫过一片狼藉的器械和地板上的汗水汪洋,最后停在那只带着伤腿、在冷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又格外倔强、死死踩在地板水渍里的左脚上。眼神深邃复杂。
秦阳依旧没有动。似乎根本感觉不到门口有人,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更感觉不到那只脚的颤抖。
直到——
那道锐利的青白色光芒一点点吞噬掉窗框内最后一线黑暗,彻底将整个训练室灌满一种冰冷、寂静、纤毫毕现的光明时!
那只抵在冰冷玻璃上的拳头——骨节处皮肤绽裂、血迹干涸、青筋爆突——突然毫无预兆地!
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紧绷到石化的背部肌肉也随之极其轻微地卸掉了一丝力量。
然后。
一直低垂凝视着左脚的视线,终于抬了起来!目光不再空洞,也不再狂躁,而是如同那玻璃窗外的晨曦一般,锐利!冰冷!却又带着某种……破釜沉舟般的死寂。
他维持着额头抵住玻璃的姿势,整个身体的重心开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向左脚倾斜!左脚脚踝承受的压力骤然增加!浮肿处的皮肤立刻绷紧,青紫色仿佛被挤压得更加清晰!左脚趾在本能地蜷缩抗拒!
但他没有停!
力量缓慢、沉重,却又异常坚定地灌注下去!像一个正在下刀进行最终刻凿的雕塑家,每落下一分力都带着毁灭或是创造的意志!
左脚脚踝周围绑缚的肌效贴和绷带在极限的压力下发出细微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疼痛如同烧红的铁丝瞬间刺穿神经!让他额角瞬间爆出豆大的冷汗!死死抵住玻璃的额头边缘,皮肤甚至因为这极致的隐忍而微微凹陷下去一块!
颤抖——不再是微弱的痉挛,而是剧烈的、肉眼可见的挣扎——从左腿一直传递到支撑整个身体的腰背!那青白色的、冰冷的晨光仿佛冻结了他所有痛苦的嘶吼,只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暴突的颈侧血管上勾勒出无声的哀嚎!
倾斜!继续倾斜!
身体的重心几乎全部压在了那条伤痕累累的腿上!
一个临界点!
左脚掌的脚跟甚至因为承重而微微抬起!整个脚踝如同被强硬的、无形的巨手扭曲到了最大角度的极限!
冷汗如同溪流滑过他汗湿紧绷的鬓角!砸落在积水的、反射着冰冷晨曦的地板上!
一滴。
又一滴。
死寂。
整个训练室仿佛只剩下汗珠滴落时那微不足道的“嗒”“嗒”声,却像重锤砸在门边阴影里那个无声观望者的心上。
那个支撑点,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毁。
然而,在令人窒息的漫长几秒后——
身体没有再滑落!
重心也没有倾覆!
他用自己的意志和那副摇摇欲坠的躯体,死死地,钉在了这个冰峰边缘般的临界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