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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断书

夏日未尽的告白

秦阳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冰窟,又被捞起扔进了油锅。

每一次被强行挪动的颠簸都精准地敲打在他那条仿佛被无数铁钉贯穿的左踝上!骨头摩擦着错位的地方,发出无声的碎裂般的哀鸣;韧带撕裂的边缘在每一次微小的震颤中被无情撕扯,如同钝刀凌迟;皮下那肿起的一大片血肿疯狂地鼓胀、搏动,每一次心跳都加重着那要爆炸的压迫感!剧痛如同粘稠的岩浆,裹挟着冰冷彻骨的绝望,从他的脚踝处向上蔓延,侵蚀着他的腰椎、胸口、喉头,最终化作战栗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几乎是被队医老唐和匆忙赶来的护工半抱半拖地弄上了一张活动平车。后背重重砸在金属床板上,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震得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那条扭曲的伤腿被小心架在一个临时找来的硬质搁脚垫上,姿势怪异而屈辱,每一次轮子碾过医院走廊地面微小的缝隙或接口,都带来新一波碾碎骨头般的冲击!

“稳住!秦阳!给我撑住!”老唐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带着紧绷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他那双布满粗茧、平时能稳稳握住几十公斤杠铃的大手,此刻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死死按住秦阳因剧痛而剧烈抖动的左大腿,试图压制那无法控制的肌肉痉挛。

秦阳仰躺在冰冷的推床上,刺目的天花板顶灯如同一道道燃烧的鞭子,抽打着他紧闭的眼睑。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但他感觉不到。所有感官都被汇聚在脚踝那片炼狱!冷汗早已浸透了运动服后领,黏腻冰冷地贴在脖颈皮肤上,如同蛇的缠绕。额角青筋暴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极度压抑的嘶鸣,像是垂死野兽的呜咽。

他能听到轮子急促滚动的声音,听到老唐低声而焦躁地催促前方护士快些让开通道,听到路人投来的惊疑不定或同情的窃窃低语…但这些噪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有自己心脏失控般的狂跳,如同沉重的战鼓,一下下砸在太阳穴上;只有那条左腿内部筋骨、血管被暴力扭曲、拉扯、撕断的恐怖回响,在他颅内轰鸣!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地方?!

那隐藏在坚硬骨骼下的旧伤裂隙,仿佛一个沉睡多年的魔鬼,被赵宇那疯狂的、被王倩倩无意点燃的妒火彻底唤醒!而林致远…那个平时不声不响、被他忽略的林致远…竟然冲了出来!

一片空白!意识只剩下破碎的画面:林致远像一道不合时宜的屏障骤然闯入他和赵宇之间!然后是沉闷可怕的“噗!”的一声!身体撞击坚硬器械的钝响!随即而来的是额角飞溅的、在他视网膜上留下浓重阴影的鲜红!那刺目的颜色瞬间湮灭了他的所有反应,大脑只剩一片恐怖的嗡鸣!

…那个平时总是低着头、存在感稀薄的家伙…

…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要冲过来?

这个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在无边的剧痛中啃噬着他残余的理智,混合着灭顶的恐惧——为林致远那片刺眼的纱布,更为此刻自己身体深处正悄然发生的、无法挽回的崩坏!

“到了!骨科C区!顾主任!!” 护士的高喊像一道指令。

推车猛地刹住!惯性让秦阳的身体往前一冲!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肺腔被撕裂的痛哼终于破开了他紧咬的牙关!整个下半身仿佛被高压电流瞬间贯穿!肌肉不受控制地疯狂痉挛!

一双戴着蓝色手术帽、异常稳定的手出现在视野边缘,指甲修剪得极为干净。

“秦阳?”一个沉稳但隐含严厉的女声响起,是骨科的顾主任,老唐的学姐。她没有废话,手指精准地避开秦阳肿胀得发亮的脚踝关键区域,快速在周围几处肌腱附着点和腓骨体表位置按压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胡闹!”她低声斥责,冰冷的眼神刀子般扫过满头冷汗、身体还在痛苦抖动的秦阳,又看向旁边脸色同样难看到极点的老唐,“唐力!你在队里这么多年,骨头什么情况你自己感觉不到?!还敢让他站着?!”

老唐张了张嘴,脸上肌肉抽动,最终什么也没辩解,只是沉重地垂下头,低声道:“…怪我!他当时护着林致远…疯了一样…我…”

顾主任不再听他解释,一边利落地下达指令:“准备小号冰袋!生理盐水!5%葡萄糖静滴通道先建立!马上开床边X光!”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秦阳那只如同被吹胀的、皮肤紧绷得近乎透明的脚踝上,眉头拧成了死结,“肿胀比预期快!韧带的损伤反馈太剧烈了!必须马上明确韧带断口位置和内骨裂位移程度!片子出来前,任何尝试复位都是找死!去准备关节镜消毒预备!紧急通道给我打开!”

护士们迅速跑动起来。

“顾…顾姨…”秦阳艰难地从几乎黏住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嘶哑的音节,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神像濒死的狼,恐惧中夹杂着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我…我的腿…还能…”

顾主任正低头查看护工小心翼翼放下的搁脚垫角度,闻言动作一顿,抬起眼。她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直直刺入秦阳眼中,没有丝毫情感缓冲的空间,冰冷而专业:“秦阳,你现在唯一需要祈祷的,是你这次发疯没有把你三年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骨头彻底二次粉碎!还有那片可能已经裂到根部的韧带!”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钉入秦阳的心脏,“再严重一点,等不到你顾姨我动手,你那点篮球梦……就可以直接进博物馆了!”

“砰——!”

秦阳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当胸砸中!整个人猛地弹起又被剧痛死死按回推车!那句“进博物馆”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脑海里仅存的、关于球场奔跑跳跃的珍贵记忆上!眼前瞬间天旋地转!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彻骨的寒意!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侥幸彻底冻碎!

老唐一把按住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脸色灰败如土,看向顾主任的眼神带着无声的恳求。顾主任扭开头,不再看那张瞬间惨白到发青的年轻脸庞,厉声道:“移动床边X光推过来!动作快!”

X光机冰冷的金属臂如同巨兽的骨爪,带着嗡嗡的低鸣压了下来。刺目的白光闪过,冰冷的辐射如同死神的探照,扫过他皮肤下那些支撑他奔跑跳跃的、此刻却仿佛摇摇欲坠的骨节枢纽。

林致远彻底沉入了黑暗的泥沼。

额角的剧痛和脑部的晕眩感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变成了粘稠而厚重的背景音。在这片隔绝外界的昏沉中,大脑深处却翻腾起一些被遗忘、或刻意封存的碎片。它们如同褪色的旧照片,被这场意外的重击粗暴地揭开了尘封。

…强烈的推搡!身体失衡的瞬间失重感!是水泥地!粗糙、冰冷、布满微小棱角的触感瞬间印上皮肤!他下意识蜷缩,但还是听见了…骨头撞击硬物的“咔哒”轻响!

右臂!肘部的剧痛瞬间炸开!尖锐!带着一点…奇怪的“空响”?并不剧烈,但清晰地提醒着某种破坏…

视线是颠倒摇晃的!几双沾着泥污和磨损的运动鞋在他模糊的视野边缘晃动。

“废物!就你这样还想替那小子出头?”一个粗嘎、带着恶意和轻蔑的男性声音,像砂纸摩擦着他的耳膜。

另一个声音带着嘲弄:“断手还是断脚?下次看清楚该跪在谁面前!”

模糊的背景里,似乎有惊呼?有焦急跑来脚步的回音?很远…很飘忽…但其中一个身影格外清晰——一个穿着红色篮球背心的背影!健硕、充满爆发力!正带着队友在另一片球场上奔跑、跳跃、怒吼得分!欢呼声浪席卷而来,淹没了角落里微弱的痛苦呻吟…

那个背影…那个人…

…秦阳!

梦境与现实骤然重合、碎裂!剧烈的恶心感再次翻江倒海!林致远在昏沉中痛苦地侧头,但只溢出一些酸涩的唾液。额角的伤口又闷闷地抽了一下!

是哪里?什么时候的事?那段被刻意模糊的初中高年级记忆…

模糊的旧伤画面,此刻竟诡异地投射在他混沌的意识屏幕上,与急诊室里赵虹刻薄的“祸害”、王倩倩哭泣的道歉、王教授疲惫的“担责”承诺、还有…秦阳那条悬垂扭曲的左腿!那些碎裂的旧骨!那些被反复提及的、致命的韧带!

“远哥?远哥?!”张强焦急压低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隔着水面。

林致远努力想睁开眼,但眼皮沉重得像被铅块焊死。世界还在摇晃。冰冷的指腹似乎擦过他滚烫的额头。

“护士!他是不是又烧起来了?脸怎么这么红?”张强的声音更急了。

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额头——是临时找来的便携体温计。

“没烧,”一个年长的护士声音很平稳,带着看惯生死的冷静,“脑震荡反应,加上情绪冲击应激。睡不安稳。”她的手指在林致远手腕脉搏上短暂停留,“让他睡吧,休息是最好的药。”

短暂的安静。

脚步声。关门声。

张强似乎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发出一声沉重叹息。接着是纸张摩擦的声音——那个装着秦阳诊断报告的牛皮纸袋!沙沙作响!每一个细微声响都像小锤子,敲打着林致远混乱紧绷的神经。

三年前…旧伤…骨裂…断裂的韧带…

林致远在昏沉中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被单的一角,指节用力到泛白。昏迷中旧伤影像和秦阳扭曲左腿的画面疯狂交织、重叠,搅得他心神俱裂!那些尘封的、混乱的、刻意遗忘的片段,被张强手中那份报告残忍地赋予了新的、残酷的含义!

不知又混沌了多久,一阵规律的、清晰的轮子滚动声越来越近。

“16床林致远?准备去CT室做增强扫描了!”一个护士清晰的声音在床头响起。

林致远的意识被强行从昏沉的泥沼中拔出一部分。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帘。

“远哥?你醒啦?要去做CT了!”张强立刻凑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感觉怎么样?还晕得厉害吗?”

林致远想摇头,但稍微一动就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恶心。他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喉咙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护士麻利地调平床头,和另一个护工一起小心地将活动床板从固定床架推出来。“小心点,慢转身子…”护士低声提醒。林致远咬紧牙关,忍着头部的闷痛和颠簸感,被转移到活动平车上。

张强紧紧握着文件袋,一直跟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试图缓解气氛:“医生说得对,检查清楚才好!那个赵宇…听说吓尿了,他爸妈刚才又来了警局那边,闹着要找人疏通呢!真是…”

他的话被医院走廊特有的嘈杂淹没。消毒水的味道、惨白的墙壁、头顶飞快掠过的条形顶灯…一切都构成冰冷而机械化的世界背景。

推着林致远的护士脚步很快,穿过了几道自动门,进入到影像科专用的通道。这里的墙壁似乎更厚实,吸音材料使得脚步声和轮子滚动声都变得沉闷而清晰。拐过一个弯,标记着“CT扫描4室”的指示灯在远处亮着。

就在平车靠近门口时,另一扇紧闭的扫描室厚重铅门发出巨大的泄压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一股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金属和臭氧的味道涌了出来。

一个活动平车被缓缓推了出来!

推车上躺着一个人!身形高大,左腿被一个巨大的、临时性的、包裹着冰冷凝胶袋的灰色硬质固定架牢牢架高!一条薄毯子随意地盖在膝盖以下的位置。

是秦阳!

他结束了某种检查,正从CT室里出来!

两辆平车在狭窄的影像科通道相遇了!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寒意!

林致远因颠簸和眩晕而微微模糊的视线,瞬间聚焦!

秦阳似乎刚经历了另一番炼狱折磨!他那张棱角分明、惯常带着张扬或冷厉的面孔此刻如同刚被冷水泼过的大理石!没有任何表情的纹理!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苍白和疲惫!唯有那双眼睛,像淬过火的琉璃,凝固在镜面般无波的水面上!

而那双眼睛…

正死死地盯着他!

不!

不是他!

是死死盯着被张强下意识地、还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牛皮纸文件袋!

文件袋被张强紧张地捏着,牛皮纸封面硬挺,封口折叠处被捏得有些皱巴巴。但秦阳的目光,如同带着无形的、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那张纸张!

他认识那个袋子!那是老唐平时在队里放重要检查报告用的袋子!

就在刚才,他躺在冰冷幽暗的扫描舱内,听着机器巨大轰鸣的运转声,像被困在金属坟墓里等待最终审判时,老唐的声音仿佛隔着舱门响起,焦急、沉重,却压得极低:

“…致远的朋友搞到了报告影印…给他看了…那小子状态也不对…刚又吐了…唉……”

报告!

那张承载着他所有恐惧和希望的、冰冷残酷的最终审判书!

那张暴露了他所有脆弱和即将失去一切的宣告!

此刻!

就攥在那个林致远的朋友!那个叫张强的胖子手里!

而躺在平板车上,脸色苍白、额头裹着刺眼纱布的林致远…他知道了!他看过了!他现在要去检查,因为他替自己挡下了那根棍子!

巨大的轰鸣声还在秦阳的颅腔内震荡回响,从CT扫描室带出来的、如同机械心脏跳动般的巨大噪音!

那噪音淹没了护士的声音,淹没了轮子滚动声,淹没了张强不安的吞咽声!

只剩下…那份文件袋!

那代表着他所有毁灭性秘密的纸张!

那预示着一切努力即将化为泡影的、脆弱的载体!

被林致远的朋友紧紧捏着,仿佛是他命运的咽喉!

更刺痛他的是林致远此刻憔悴苍白的脸——那份苍白,是替他承受的!

那份苍白,就像一个无声的巨大嘲讽!

凝固的空气仿佛实质化,沉重得令人窒息。

林致远躺在平车上,头晕目眩中,却清晰地看到了秦阳眼神里翻涌的惊涛骇浪!那不是愤怒,不是憎恶,而是一种…被扒光所有防御和骄傲后、赤裸裸的惊愕!一种被最不堪一面被无意窥见后的暴怒与崩塌!

他甚至能感觉到秦阳视线聚焦在文件袋上时,那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还有…秦阳那条在灰色固定架中,如同受刑般僵硬摆放的左腿…

推着秦阳床的护工察觉到了异样,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双方。护士催促秦阳:“秦同学?走了,回急诊观察室!”

秦阳没有动!他的目光依旧如同被焊死在那个牛皮纸袋上!胸膛起伏的幅度稍微加大了一些,似乎在积聚着什么!薄毯下,那只搁在固定架边缘的手,指节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苍白、用力!

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又低又沉,裹挟着CT机器的金属回响:

“…那…是…什…么?”

字字冰冷,砸在林致远和张强心头!

张强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将文件袋往身后藏!这个动作却更像一种不打自招!

林致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瞬间盖过了额角的抽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解释那张纸片…但喉咙如同被粗粝的砂纸堵住,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又一次猛烈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分裂——秦阳那灰白凝固的脸,那冰冷绝望的眼神,那条被宣判的死腿,还有文件袋上那几道被张强紧张捏出的折痕…

就在这时!

“CT16!快推进来!病人颅内压不稳定!”扫描室厚重的铅门另一侧,透过对讲器传来医生有些严厉催促声!声音在通道里回荡!

林致远的平车被迅速推进扫描室方向!张强慌乱地跟上!厚重的、隔绝一切辐射的铅门在巨大的液压声中再次缓缓关闭!将秦阳那双如同凝固岩浆般的眼睛、那条架在冰冷刑具上的腿、还有那句未问完的话!

连同那几乎撕裂空气的压迫感和无声的质问!

一并关在了门外!隔绝在那层厚重的金属与防辐射材料之外!

巨大的铅门无声、平稳地合拢,只剩下一道缝隙,最后完全消失,形成一个密闭的死角。轮子滚动声、人影晃动全部被吞没。

只剩下通道顶端的指示灯,在惨白的光线下,固执地亮着冰冷的绿色。

砰——!

门内侧沉重的机械锁定扣合声,如同最后的判决槌音!

秦阳依旧僵在推车上。顾主任冰冷宣判的每个字,此刻都精准地映射在张强手中那个仿佛烙铁般的文件袋上!那袋子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刀!

那份报告!

那份宣告他梦想死亡的判决书!

它竟然那么快…就到了林致远手里!还被他知道了全部!

被窥破!被宣判!被怜悯?!

巨大的屈辱混合着毁灭性的恐惧,如同海底火山喷发出的熔岩,瞬间冲破了他强装的冰冷外壳!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碎裂胸腔深处挤出来的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带着血腥和绝望!他猛地抬起唯一能动的右臂,发狂般地、狠狠一拳砸在身下坚硬的金属推床边缘!

“哐——当——!”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狭窄通道骤然炸响!盖过了机器最后的余音!惊得护工和旁边的护士瞬间停住了脚步!愕然回头!

只见那坚硬合金的床沿,竟硬生生被砸出了一个向内凹陷的清晰拳头印!

鲜血!暗红的血!顺着秦阳指骨关节的裂口和摩擦伤汩汩涌出!滴落在他苍白的病号裤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和他那只被固定起来的、毫无生气的左腿形成了绝望的对比!

而他本人,在爆发出这耗尽力气的一击后,手臂颓然垂下,剧烈颤抖。身体如同失去支撑般彻底瘫软在冰冷的推床上。头无力地后仰,露出脆弱的、被冷汗浸透的脖颈曲线。双眼死死盯着通道惨白的天花板,瞳孔深处翻涌的赤红熔岩终于被冰冷的、死寂的绝望彻底覆盖。

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魂魄。

无声无息。

只有指骨上涌出的鲜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金属轮子再次缓慢滚动向前时,在地面冰冷的瓷砖上,留下一行断续的、渐渐被碾得模糊暗淡的……

暗红色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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