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鎏金穹顶下闪着光,欧式宴会厅里飘着松露鹅肝的味道。
林小树盯着手里的香槟,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手指往下滴,让他想起坠崖那天,雨水从草叶上滴进衣领的凉意。
“林小友。”苏老爷子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这位银发老者穿着藏青色唐装,腕间的老玉扳指擦过林小树的手背:“这是吴会长,市中医协会的。”
林小树赶紧站起来,掌心还留着刚才被苏月柔抓过的温度——那丫头醒来后非要拽着他手腕说“哥哥别走”,就像小时候小草发烧时攥着他衣角一样。
他朝吴会长点头,眼角余光瞥见主桌尽头的苏振南正用银匙搅咖啡,瓷匙磕在骨瓷杯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林医生真是年轻有为。”吴会长握着他的手晃了晃,“我在监控里看你施针,手法比我那些博士生都稳。”
林小树刚想客气回应,忽然看到一抹明红色从侧门进来。
是周婉儿,端着香槟杯,酒液在灯光下晃动。
她今天穿了件露肩鱼尾裙,锁骨处的钻石项链随着步伐轻轻颤动——这链子他上午在苏月柔病房外见过,当时周婉儿正对着手机骂“乡巴佬也配进苏家”。
“林医生。”周婉儿的声音有点甜,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我敬你一杯,谢你救了月柔。”
林小树接过酒杯,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有点烫。
他刚要开口,周婉儿突然踉跄了一下,酒杯“当啷”一声砸在桌上,酒水溅在他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
“头……好晕。”她扶着桌子跪下去,珍珠发簪歪在耳边,“是不是……你上次给月柔施针的时候,弄错了穴位?”
宴会厅里一片惊呼。
苏振南把咖啡杯重重一放:“快叫保安!别让林先生受惊。”
四个黑西装保安立刻围过来,脚步声咚咚响。
林小树往后退了半步,背靠冰冷的雕花椅背。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周婉儿——睫毛在抖,右手小指不自然地蜷缩着,像是装晕时为了平衡身体的动作。
“周小姐脉象紊乱。”他提高声音,“心火旺、肝阳上亢,明显是最近情绪不好引起的。”
周婉儿睫毛微微一顿。
林小树蹲下身,手指虚点她手腕:“你前天吃了三盒麻辣小龙虾,昨晚在酒吧喝了半瓶龙舌兰,今早又和人吵了一架——是不是因为苏阿姨给了月柔翡翠镯子?”
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周婉儿脸色涨红,猛地睁开眼:“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林小树站起身,蛇皮袋里的残卷突然发烫,“你每月十五偏头痛,是因为三年前爬山摔伤了后颈,旧伤没养好。”
苏老爷子大笑,拐杖在地上敲出声响:“好!小友这手‘望闻问切’,比我当年学医时还利索!”
“等一下。”一个带鼻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教授穿着白大褂,金丝眼镜反着光:“中医讲‘医者仁心’,但也得讲科学依据。我建议现在就做医学鉴定,看看这位林医生的‘本事’到底靠不靠谱。”
林小树看着李教授泛青的眼睑,还有喉结处一道淡粉色疤痕——甲状腺手术留下的。
他笑了笑:“要做鉴定可以,但您得先让我看看你的心电图。”
“你说什么?”李教授推了推眼镜。
“您最近经常心慌,半夜会被憋醒,左后背疼。”林小树敲了敲自己的左肩胛骨,“这是冠状动脉硬化的前兆,拖久了会心梗。”
李教授脸色瞬间变白,转身就走,白大褂扫倒了桌边的香槟塔,玻璃杯哗啦啦碎了一地。
“林小友。”苏老爷子拍了拍他肩膀,“跟我去露台说两句。”
夜风吹来玫瑰的香味。
林小树望着楼下的喷泉,水珠在月光下像碎银——像张桂香昨天托人送来的山核桃,壳上还沾着露水。
“苏振南那点心思,我看得清楚。”苏老爷子掏出烟袋,火折子一亮,“但你要记住,真金不怕火炼。”
林小树点头,听见宴会厅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苏振南正在捡东西,袖口的金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宴会结束得很晚。
林小树跟着管家往客房走,路过二楼书房时,门缝透出一线昏黄的光。
他刚想加快脚步,就听到里面传来苏振南的声音:“爸,那小子就是个乡巴佬,您何必……”
话音被关门声打断。
林小树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软糖,糖纸窸窣作响。
他望着走廊尽头的水晶灯,蛇皮袋里的残卷轻轻发烫,仿佛在说:“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