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回到客房时，后颈还沾着方才周婉儿靠近时带起的茉莉香。
他反手扣上门闩，指节抵着门板缓了两息，才摸到枕头下的蓝布包。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青石板地上投出斑驳的影，照见他摊开的手掌——赤焰草的锯齿边缘泛着暗紫，七叶莲的脉络里凝着墨点，正是苏老爷子体内毒雾的颜色。
"得用元气催出草汁。"他抿了抿唇，指尖在赤焰草茎秆上轻轻一按。
元气顺着指腹渗进去的刹那，草叶突然剧烈震颤，原本暗紫的叶尖竟渗出一滴黑血似的汁液。
林小树瞳孔微缩——这哪是普通的药材带毒，分明是有人刻意用毒雾喂养这些草！
他迅速从怀里摸出个粗陶碗，接住那滴毒汁，又取了片洗净的雪耳搁在掌心。
元气再次流转时，雪耳的绒毛里泛起淡淡金光，原本皱巴巴的菌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最终凝成拇指大小的半透明胶块。"以毒攻毒，得靠灵植的生气压着。"他低低自语，将雪耳胶块按碎在陶碗里，黑汁遇着金雾立刻发出"嗤啦"轻响，化作一缕白烟散了。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林小树这才惊觉已过子时。
他将陶碗用帕子包好，又从蛇皮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药方——这是残卷里记载的"清毒饮"，原本需要百年人参做引，可眼下...他盯着案头那半块参茶残渣，突然笑了。
次日卯时，老吴端着参茶匣子来敲客房门时，林小树正蹲在灶房添柴火。
陶锅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药香，他揭开木盖，见汤色清透如琥珀，这才用木勺舀进个白瓷盅，塞进老吴手里："劳烦吴伯，把这盅汤替我换了老爷子的参茶。"
老吴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眯起来："林医生这是..."
"前日替老爷子诊脉，发现他体内有股阴毒，参茶性热，怕是压不住。"林小树垂眼搅着药渣，"这汤用雪耳、赤焰草和野山菊熬的，清毒又不伤身。
吴伯若信我，便趁晨雾未散时送过去。"
老吴盯着他泛红的眼尾——分明是熬了整夜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到底将瓷盅塞进袖子里："我替大房守了三十年，分得清好歹。"
三天后的晨雾里，林小树正蹲在院角给月季浇水，忽听得前院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就见苏老爷子穿着月白对襟衫，腰背挺得笔直，哪还有前日咳得直不起腰的模样？
"小子，跟我来。"老爷子走到他跟前，眼里带着笑，"晨练时闻见你那药香，倒比我当年在太医院熬的还地道。"
林小树跟着进了偏厅，看老爷子亲自给他倒茶，手都稳当得很。"前日参茶换了？"老爷子突然开口。
林小树心里一紧，面上却笑："老爷子明察秋毫。"
"明察个屁。"老爷子拍了下桌子，却没真动气，"我就说那参茶喝着不对味，原来你小子偷偷换了汤。"他端起茶盏抿了口，"但确实管用，这三日夜里没咳醒过。"
林小树趁机往前倾了倾身子："老爷子若信我，不如做个全面体检？
我跟着师父学过看片子，能帮您分析分析。"
老爷子把茶盏一放："成，下午让振南安排。"
下午的体检室里，林小树的掌心沁着汗。
他盯着老爷子躺在检查床上，透视眼悄然发动——肝区的阴影淡了不少，可边缘竟浮着层青灰色的雾。
他心头一沉，这毒素比之前的更阴毒，分明是换了种类！
"林医生？"护士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林小树低头在病历上写着"肝区代谢正常"，笔尖却在"正常"两字下划了道重重的线。
他知道，这说明投毒的人已经察觉参茶被动了手脚，开始换手段了。
当晚月黑风高，林小树蹲在苏府后墙的老槐树上，望着安德烈的房间窗户透出昏黄灯光。
他听见苏振南的声音带着焦躁："那老东西最近精神太好，怕是要查账了！"
"所以说林小树是个隐患。"安德烈的声音像刮玻璃，"他若留在京城，迟早要坏我们的事。
我已经联系了香港的医院，找个由头调他过去..."
林小树的指甲掐进树皮里。
他看见安德烈手腕上的蓝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和残卷里"毒影"的标记分毫不差。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远去，他才轻轻跃下树，鞋底碾过几片落叶，发出细碎的响。
回客房的路上，他摸出怀里的老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接通时，那边传来小安的大嗓门："树哥？
咋这时候打电话？"
"小安，"林小树望着天上的月牙，"明儿去后山，把我上次种的那几株灵植挖出来，用红布裹好。"他顿了顿，"记着，别让任何人看见。"
电话那头传来翻找锄头的响动，小安应了声"得嘞"，林小树却没急着挂。
他望着远处安德烈房间的灯灭了，嘴角慢慢勾起来——毒影要赶他走？
那他偏要让这些人，连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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