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蹲在苏宅后巷的阴影里,指尖捏着个巴掌大的粗布包,里面是小安今早用红布裹着送来的灵植粉末。
山风卷着秋凉钻进衣领,他却觉得掌心发烫——这几株被他用元气催了三晚的夜合草,叶片里凝着细密的荧光,碾碎后能干扰电子设备,是他翻遍神农残卷才找到的偏门法子。
"树哥,后山那片野林子我翻了八遍,就这五株最精神。"小安递包裹时眼睛发亮,"您说的红布我特意用艾草熏过,保证没沾人气。"少年粗糙的指腹蹭过布角,还带着新锄头的铁锈味。
林小树当时拍了拍他肩膀,没说这灵植沾了人气就会失效——有些秘密,得烂在肚子里。
墙角传来两声猫叫,是老吴的暗号。
林小树把布包揣进怀里,顺着爬满青苔的围墙翻进去,鞋底在青砖上没发出半分响。
苏宅的老槐树在头顶投下浓荫,他摸黑绕到书房后窗,窗缝里漏出一线月光,正照见老吴佝偻的身影在窗前来回踱步。
"少爷昨儿让人换了监控。"老吴见着他,喉结动了动,枯树皮似的手攥着铜钥匙,"但西墙那棵银杏下埋着根断电线,您把这粉末撒在监控器边上——"他从袖里摸出个油纸包,"这是我偷配的书房钥匙,锁芯是民国的老铜锁,转三圈停半秒再拔。"
林小树接过钥匙,指腹触到老吴掌心的茧子——这是当年跟着老爷子走街串巷抓药时磨出来的。"您回前院吧。"他压低声音,"要是被问起,就说去茅房了。"老吴张了张嘴,月光下能看见他眼角的皱纹像裂开的老树皮,最终只重重嗯了声,佝偻着背往角门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三倍。
书房门"咔嗒"一声开了。
林小树侧身挤进去,立刻闻到熟悉的药香——老爷子爱用陈皮熏书,混着墨汁和老檀木的味道,像块温热的膏药糊在鼻腔里。
他反手锁上门,摸出裤兜里的微型手电筒,光束扫过书架第三层,那里摆着老爷子最爱的《本草图谱》,书脊上有道浅浅的划痕——是他今早借故整理书房时故意划的。
指尖抵着划痕往下按,木墙发出"吱呀"轻响,暗格的机关露出来。
林小树屏住呼吸,按照老吴说的,先顺时针转半圈,再逆时针退两格,突然"咔"的一声,整面书架缓缓向右移开,露出个半人高的暗格。
暗格里整整齐齐放着十几本牛皮档案袋,最上面那本封皮泛着油光,写着"1978-古方研发记录"。
林小树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他抽出档案袋,刚翻开第一页,一张泛黄的信纸"刷"地掉出来。
"振南吾儿:"
字迹是老爷子的,笔锋苍劲里带着点抖,"你娘走的那年,你抱着她的药罐哭了整夜。
为父至今记得你说'要让天下人吃得起好药'的话。
可这三年你带回来的合作协议,那些蓝眼睛的洋人要的不是药方,是我苏家的根。"
信纸背面还画着张草图,是老爷子年轻时的笔记,旁边用红笔圈着"毒性相冲""不可外泄"八个字。
林小树的手指在纸上发颤——原来老爷子早就在查,早就在等,等一个能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的人。
"监控怎么黑了?"
门外突然响起安德烈的声音,带着股生硬的京片子味。
林小树猛地抬头,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光束歪向墙角。
他手忙脚乱去捡,暗格里的档案"哗啦"散了一地,其中一页飘到门口,正好落在刚推开的门缝下。
"有人进来过。"苏振南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股阴测测的冷,"去把备用钥匙拿来。"
林小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地上的档案塞进怀里,转身就往书架后躲——可暗格的门还敞着,月光从窗口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条缩成一团的蛇。
"等等。"安德烈的皮鞋声停在门口,"这味道..."
林小树的后背贴上书架,能摸到木板上凸起的木纹。
他想起张桂香昨天在电话里说的话:"树子,要是遇上难事儿,就想想小草还等着吃你种的甜薯。"妹妹苍白的脸在眼前晃了晃,他突然摸到暗格里有个夹层,手一推,木板"咔"地弹开,刚好够他蜷进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小树屏住呼吸,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一下,两下,像敲在鼓面上。
安德烈的皮鞋尖出现在视野里,擦得锃亮,鞋跟压着他刚才掉的那页档案,"啪"地踩出道折痕。
"老东西的暗格。"苏振南的声音近了,"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
"能避开监控的,只有那个乡巴佬。"安德烈蹲下来,林小树能看见他手腕上的蓝纹——和残卷里记载的"毒影"标记分毫不差,"查他的通话记录,今晚他给谁打过电话?"
"是村里的小子,叫小安。"苏振南的声音里带着笑,"不过没关系,等明天..."
"够了。"安德烈突然站直,"把档案收起来,换个地方藏。"
林小树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着苏振南弯腰捡起散落的档案,那封老爷子的信被他捏在手里,边角被揉得发皱。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从夹层里钻出来,后背的衬衫全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像块冰。
暗格里还剩半本档案没被拿走。
林小树摸出裤兜里的手机,快速翻页拍照,镜头的红光在夜里像萤火虫。
最后他把自己拍的照片打印件塞进暗格——这是他今早用苏月柔的打印机偷印的,墨香还没散。
"这样就算他们发现档案被动过,也只会以为是老爷子自己整理的。"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镜中映出他泛红的眼尾,"张桂香说得对,对付狼崽子,得用狼的法子。"
回到客房时,窗台上的台灯还亮着——是他出门前特意留的,为了显得屋里有人。
他反锁上门,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神农残卷的碎片。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残卷上,他刚展开最上面那张,指尖突然被什么硌了下。
一张古旧的皮纸从残卷里滑出来,边缘带着焦痕,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只隐约能看见"药人"两个字。
林小树的呼吸突然一滞,刚要仔细看,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桂香姐"的来电。
"我找到突破口了。"他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点笑,"等明天,我让那些人连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半张脸,皮纸在月光下泛着暗黄的光,"药人"那两个字像活了似的,在纸上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