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一股霉味混着露水,林小树把阿青摔在草堆上,后颈已经湿透了。
他蹲下来,手指掐住阿青的人中,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肉——那杀手睫毛抖得厉害,但就是不醒。
“装晕?”林小树抓起墙角的麻绳,三两下绑紧阿青的手腕,又塞了块破布在他嘴里。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刚好打在阿青腰间的玄鸟玉佩上,那只鸟泛着冷光。
林小树抽出短刀,抵住阿青喉咙:“说,药王阁要《灵枢残卷》做什么?白九娘给你们下了什么毒?”
阿青眼皮一颤,翻了个白眼,口水顺着破布往下流。
林小树手捏得发白——他知道对方醒了,故意装死。
“行。”林小树一笑,刀尖划下,挑开阿青衣襟,“听说你们怕疼,肚子里这只蛊虫,是我下手快,还是它咬得快?”
阿青瞳孔一缩,喉咙里发出闷声。
这时东屋传来一声咳嗽——是小草叫他。
林小树猛地站起身,短刀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他望着门外摇晃的树影,想起昨晚小草发烧时攥着他衣角的手,冰凉的。
“算你命大。”他踢开脚边的碎砖,锁上柴房门。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在阿青脸上划出一道银线,那杀手嘴角慢慢扬起。
草堂里,煤油灯映着《灵枢残卷》泛黄的纸页。
林小树摊开书,指尖划过那些古字,忽然停住——最后一页空白处出现一幅淡金色的图。
图上是个盘腿坐着的小人,全身经络发光,旁边写着“元气归真”。
林小树呼吸急促起来。
这本书他翻过很多遍,从没见过这幅图。
是不是昨晚用银针引毒时,激活了这本书?
他舔了舔嘴唇,按图坐好。
闭上眼,试着集中注意力到丹田——那里原本空空的,现在有点热意。
他学老猎户说的“引天地灵气入体”,想象自己在吸那股热。
先是手指麻。
接着,热意像蛇一样动起来,沿着身体往上钻,冲进头顶。
林小树额头冒汗,却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能清楚“看”到自己的经络。
“这就是元气?”他睁开眼,窗外树叶清晰可见。
他突然想到妹妹的病——如果能控制这元气,也许就能治好她。
天刚亮,林小树揣着残卷出了门。
疗养院的门卫认得他,笑着打招呼:“林小先生又来给老将军看病?”
老将军正在练太极,见他来了,收了势:“你今天气息稳多了。”
林小树拿出残卷:“我发现了这个。”
老将军接过书,手微微发抖。
他盯着图看了半天,拍大腿:“这是导引术!当年我在云南见过苗人用这法子养气。”他说,“等会儿带你认识个人——老铁头,以前跟我干卫生员,现在种草药。”
老铁头正蹲在菜地拔草,听老将军喊他,直起腰,眼睛亮了:“小先生?老将军说你会用银针治病,我还以为他在吹牛。”他盯着林小树的手看,“指节有力,掌心有茧,是这块料。”
林小树耳根红了。
老铁头拉着他坐下:“来,按我说的,把元气引到指尖。”他按住林小树手腕,“别慌,慢点。”
林小树闭眼,试着把热流向食指送。
一开始费劲,后来想起昨晚那张图,热流一下就过去了。
老铁头笑:“成了!你算是入门了。”
回村时,太阳已经升高。
林小树跑回家,裤脚沾满泥。
推开柴房门,阿青醒了。
他正用头撞墙,手腕被绳子勒得紫红。
“你动我蛊虫了?”阿青抬头,眼里全是血丝。
林小树没说话,手指按在他肚子上。
元气渗进去,果然看到一团黑影在动,吐着黑丝。
“金蚕蛊。”老铁头说过,“吃人的精元,难除。”
林小树咬牙,掏出银针扎进阿青穴位:“说,白九娘要残卷干什么?说了,帮你除蛊。”
阿青笑了,血沫溅到林小树鞋上:“药王阁的人……从不说软话。”他眼神开始涣散,蛊虫越动越快,“你能护住残卷……护得住你妹妹吗?”
林小树手一抖,银针落地。
他想起小草发烧的样子,想起张桂香熬药的身影,想起周雪晴送药时的脸红。
“我护得住。”他捡起银针,元气顺着针灌进阿青体内,“拼了这条命,我也护得住。”
傍晚,张桂香端着姜茶进来。
林小树坐在桌前发呆,茶热气腾腾。
“你这两天像个闷葫芦。”她把碗放下,“昨夜柴房动静那么大,你一大早出门,当我没看见?”
林小树看着她头上的花——那是他早上摘的,现在已经蔫了。
他伸手碰了碰花瓣,又缩回来:“有些事……知道了反而危险。”
张桂香手绞着围裙带,指节发白。
她突然握住林小树的手:“我男人走的时候,我抱着儿子哭了三天。那时候我就知道,女人在这世上活不容易。”她眼神亮,“可你来了以后,我家房子修好了,儿子病也好了。你说危险?我不怕。”
林小树看着她晒红的脖子——是他第一次用透视看到旧伤的地方。
他想说话,张桂香却松开了手:“成,我不问了。”她往外走,“不过你记着,真遇上事……我这刀,砍过野猪,也能砍人。”
夜深了,林小树坐在门口石墩上。
他望着月亮,想起阿青临死前的话,想起老铁头说的“药王阁在南方经营多年”,想起白九娘那根毒簪。
风大了,梧桐叶沙沙响。
一片叶子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去捡,发现墙根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半片瓷片,花纹和白九娘昨天穿的一样。
他捏着瓷片站起来,影子被月光照得很长。
三天后的清晨,一个穿素色旗袍的女人会走进村子。
她会在门口站着,提着山竹,笑得很温柔。
但现在,林小树只听见屋里妹妹均匀的呼吸,隔壁剁猪草的声音,还有风吹来的栀子花香。
他摸了摸怀里的残卷,又摸了摸腰间的银针袋——这些,足够保护他在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