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裹着栀子花的甜香钻进苏月柔的锦缎袖口,她望着眼前被月光镀得银亮的朱漆拱门,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林...林医生,这御花园的夜路可真难走。"她声线轻颤,却没像往常那样抱怨石子硌脚——方才在厅里,林小树说要借月光引她体内寒气流转时,她鬼使神差就应了。
林小树垂眸看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他伸手虚虚护在她肘后,指尖却似无意般搭上她腕脉:"苏小姐且放宽心,这调理和逛园子没两样。"话音未落,一丝温热灵气已顺着他掌心渗入她血脉,原本盘踞在肺腑间的冷意像被拨散的雾,缓缓朝着指尖涌去。
苏月柔忽然顿住脚步。
月光穿过梧桐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比上次林小树给她扎背俞穴时还快。"你..."她侧头看他,正撞进那双映着月光的眼睛里,喉间的话突然就散了,只余下耳后窜起的热意,"手...手别抖。"
林小树低笑一声,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按。
灵气流转的速度加快半分,苏月柔喉间逸出一声轻喘,惊得她慌忙捂住嘴。
可林小树的注意力早不在她身上了——他鼻尖忽然发痒,那缕混着沉水香的甜腥气,和那日白九娘袜底银盒飘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小姐,往这边走。"他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侧带了半步,目光扫过前方凉亭边的牡丹丛。
花瓣上的露珠被踩碎的痕迹还没干,泥地里三枚模糊的鞋印,正是方才有人蹲守留下的。
苏月柔被他突然绷紧的脊背硌得一怔,正想问话,远处传来一串环佩轻响。"林郎好警觉呢。"
白九娘从假山后转出来,夜紫长裙拖在青石板上,发间东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手里捏着朵沾露的晚香玉,笑得像只看见猎物的狐狸:"我本想备些醒酒汤,谁知林郎连杯茶都不肯赏脸。"
林小树感觉身后苏月柔的指尖掐进他手背。
他反手轻轻握住她发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滞。"白小姐这阵仗,倒像是怕我不肯喝那杯茶。"他盯着白九娘身后的牡丹丛——三、四、五,六个人影正在往这边围,脚步轻得像猫,可压断的草茎还是漏了破绽。
"林郎聪明,自然该配更周全的诚意。"白九娘指尖一松,晚香玉坠进池塘,"阁主说你是块宝,可宝总该在匣子里才安全。"她话音未落,六名黑衣人已从四个方向包抄过来,玄色劲装在夜色里像团团化不开的墨。
苏月柔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往林小树身后缩了缩。
林小树能感觉到她贴在自己背上的每寸颤抖,连带着后颈的碎发都在轻轻蹭他耳垂。
他运转灵脉,识海里立刻浮现出周围五丈内的动静:左边假山后有个拿短刀的,右边竹林里藏着个使链子枪的,正前方那个...呼吸声比旁人重,应该是带头的。
"别怕。"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温热的吐息扫过她耳尖,"跟着我跑,别回头。"
苏月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攥着手腕拽进左侧密林。
两人踩着腐叶和松针狂奔,林小树的灵脉像张网,哪里有埋伏、哪里是死路,都在识海里亮成红点。
他带着苏月柔绕开三个蹲守点,又借着两棵合抱粗的香樟甩掉追在最紧的两人。
"往这边!"他突然拽着她拐进一片野蔷薇丛,尖刺刮得苏月柔手背生疼,可她咬着唇没吭一声——林小树的掌心全是汗,却始终把她护在身侧,连被刺扎到都先挡在她前面。
等确定追兵被甩开,林小树扶着她靠在老槐树上喘气。
月光透过枝桠漏下来,照见她鬓发散乱,脸颊上还沾着片蔷薇花瓣。
他摸出银针袋,抽出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掌心的野樱花瓣上快速刻了几行小字。
"这是?"苏月柔凑过来看,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手背。
"给白小姐的回礼。"林小树将花瓣往风里一抛,淡粉色的花瓣打着旋儿飘向远处,"告诉她,泥里的草要长根,最忌有人总来拔叶子。"
等两人回到苏府时,东墙根的更夫刚敲过三更。
苏月柔站在廊下,望着林小树被夜风吹乱的发梢,忽然抓住他衣袖:"方才...你手心都是汗。"
林小树低头看她,月光下她眼底的惊悸还没散,睫毛上沾着细汗,像只受了惊的小鹿。"怕你摔着。"他说,指尖轻轻拂掉她鬓角的蔷薇刺,"下次...我会更稳些。"
苏月柔张了张嘴,却听见远处传来丫鬟寻她的声音。
她慌忙松手后退两步,锦缎裙角扫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我去换身衣裳。"她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你...你也早些歇着。"
林小树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残卷。
风送来远处池塘的荷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异香——他知道,这晚的事不过是个开头。
但没关系,他低头看了看掌心被苏月柔攥出红印的手背,嘴角慢慢翘起来。
该准备的,总该早做。
而此刻在苏月柔的闺房里,她正对着铜镜解开发髻。
珠钗落在妆奁上叮当作响,她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林小树拽着她跑时,后颈那圈被汗浸湿的碎发。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这心悸的感觉,比那摄魂散的香,还要教人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