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刚把老铁头送到村医家，裤兜里的老式手机就震得发烫。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按下接听键，王伯带着颤音的声音炸响在耳边："小树！
出大事了！
咱们订的二十车药材，今早全被退回来了！"
雨珠顺着草帽檐砸在青石板上，林小树的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声音却稳得像山涧里的老石头："别急，慢慢说。"
"刘屠户的黄芪，张瘸子的白术，连后山陈阿婆的野山参...全都不送了！
我去问，人家要么说家里遭了虫灾，要么说签了新东家。"王伯的喘气声透过电流刺得人耳朵疼，"最邪乎的是，市面上的当归、茯苓价儿翻了三倍，还有人说...说咱们草堂卖的是假药！"
林小树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望着村头那面被雨洗得发白的"林氏草堂"木牌，想起墓室里白九娘临走时的冷笑——果然，这女人没打算善罢甘休。
"王伯，你守着草堂，我这就来。"他挂了电话，把怀里冰魄兰幼苗小心塞进草编药篓，又扯下身上沾血的外衣，换了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压低草帽檐。
药材市场的青石板路还泛着潮气。
林小树混在扛麻袋的药农里，闻着满街党参的土腥气和陈皮的清香，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听说林氏草堂用硫磺熏药材？"
"可不是！我表舅在药行当账房，说他们上个月退了三批货。"
两个穿竹布衫的药商蹲在茶摊边嚼舌根，林小树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绕到市场最里侧的"福源堂"，透过褪色的红布门帘，看见掌柜正把算盘拨得噼啪响，柜台上只摆着半筐干瘪的柴胡。
"老板，来五斤黄芪。"林小树故意把口音往南调了调。
掌柜的抬头扫他一眼，算盘珠子"咔"地停住："没有。"
"加钱？"林小树摸出张百元大钞拍在柜台上。
掌柜的眼皮跳了跳，突然扯着嗓子喊："二柱！
把后堂的陈货搬出来！"里屋传来踢翻木凳的响动，林小树却瞥见掌柜的手指在桌下快速敲了三下——那是白九娘手下特有的暗号。
他转身离开时，裤脚被谁扯了扯。
低头一看，是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大哥哥，我阿爹说福源堂的货都藏在后院地窖，他们...他们说要等林氏草堂撑不住了再卖。"
林小树蹲下来，摸了摸丫头冻红的脸蛋："谢谢你，红薯分你一半。"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时，他蹲在草堂后巷的槐树下，把最后一口红薯咽下去。
怀里的冰魄兰幼苗正随着呼吸发烫，像团烧不尽的野火。
他摸出兜里的百年灵芝幼苗——这是老铁头年轻时在长白山捡的，本打算留着给小草冲喜，现在...
"王伯！"他大步跨进草堂，吓得以泪洗面的小护士一个激灵，"把后院的竹棚腾出来，铺三层腐叶土，再找十床草帘子。"
深夜的竹棚里，林小树脱了外衣，露出左肋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
他把灵芝幼苗轻轻按进湿润的土堆，指尖抵住根茎，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月光透过草帘缝隙，在幼苗上洒下碎银似的光。
元气从丹田翻涌而上，像无数细针顺着血脉往指尖钻。
林小树的额头抵在竹架上，冷汗顺着下巴砸进泥土。
他想起小草咳得蜷成虾米的模样，想起张桂香在墓室里攥着他衣角说"树哥像大英雄"，想起村东头王婶蹲在虫蛀的党参苗前抹眼泪...
"长。"他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竹棚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甜丝丝的。
林小树睁开眼时，眼前的灵芝已经长到半人高，雪白的菌盖泛着珍珠似的光晕，每一道褶皱里都流淌着淡金色的灵气。
"天爷啊！"王伯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小树回头，看见草堂上下十几号人都挤在竹棚外，小护士手里的药碗"当啷"掉在地上，碎成八瓣。
拍卖会上的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林小树坐在最末排，看着药材协会会长举着放大镜围着灵芝打转，听着专家用测灵仪测出"千年火候"时倒抽的冷气，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起拍价一百万。"
"一百五十万！"
"三百万！"
"八百万！"
白九娘的手下举着66号拍牌，额头的汗把发胶都冲花了。
林小树盯着那只颤抖的手，想起上午在市场里看见的暗号——现在，该让这只手尝尝疼了。
"一千万！"最后一声落槌时，整个会场炸成了锅。
林小树接过支票时，瞥见角落的摄像头闪了闪红光——白九娘的人果然在。
他把支票叠成小方块，塞进贴胸的口袋。
走出会场时，手机在兜里震动，是王伯发来的消息："审计局说明天要来查账。"
林小树抬头望了眼渐暗的天色，把草帽檐又压了压。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沉香味——是白九娘常用的香粉。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株冰魄兰幼苗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在应和他加快的心跳。
"游戏，才刚开始。"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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