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林氏草堂飘着艾草香,王伯蹲在门槛上搓着发红的手,目光紧盯着巷口。
林小树把草帽扣在头上时,他猛地站起来:"来了!"
三辆黑色轿车碾过青石板路,最前头那辆副驾驶摇下窗,露出枚警徽。
为首的女警跳下车,黑色制服裤线笔挺,短发被风掀起一绺,露出耳后一颗朱砂痣。
她抬头扫过"林氏草堂"的匾额,脚步顿了顿——那是种常年查案养成的审视,像在丈量每块砖的分量。
"林小树?"她走上台阶,皮靴敲出清脆的响,"我是林雨晴,市经侦支队的。"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金属扣碰出轻响,"有人举报你们偷税漏税,我们需要查账。"
林小树盯着她领口的警号,喉结动了动。
昨晚他把玉佩贴在胸口坐了半宿,冰魄兰的凉意在皮肤下窜动,早把王伯说的"审计局"三个字焐得发烫。
此刻看着警徽,他反而笑了:"请进。"
草堂后堂的账册堆了半张八仙桌。
林雨晴戴着手套翻凭证,指甲盖大小的计算器在指尖转得飞快。
王伯站在门边直搓手,算盘珠被他拨得噼啪响:"警同志,咱们小本买卖......"
"王伯,去泡壶野山茶。"林小树按住老人发颤的手背,目光扫过林雨晴垂落的发尾——她弯腰时,领口露出半枚银质项链,坠子是缩小版的警徽。
他收回视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里缝着今早用灵气标记的票据位置。
"不对。"林雨晴突然停手。
她抽出一张进货单,对着光看水印,"这张黄芪的采购价,比市场均价低了三成。"
林小树凑过去,瞥见单据右下角的"福来记"印章——那是白九娘在城郊的药材行。
他喉头泛起铁锈味,是元气翻涌的前兆。
昨晚他用透视扫过所有票据,墨迹未干的共有七张,此刻正躺在最上面那叠里。
"可能是农户直销?"他装出困惑,指尖轻轻碰了碰最上面那张,"我记得上个月王伯去后山收过野黄芪......"
林雨晴抬头看他,目光像探照灯。
他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浅褐色的,瞳孔周围有圈金棕,像浸在茶里的琥珀。"把原始入库单拿来。"她敲了敲桌面,"还有,你们的银行流水。"
王伯捧着茶盘进来时,林小树正蹲在铁皮柜前翻箱倒柜。
他的手指掠过一叠叠泛黄的单据,在第七个抽屉停住——那里压着半张撕碎的便签,边角还沾着墨迹。
他捏起碎片的瞬间,灵气顺着指尖窜出,在单据上扫过:墨迹的湿度、纸张的纤维、印章的压痕......
"找到了!"他直起腰,手里多了张皱巴巴的入库单。
趁林雨晴低头核对的空档,他迅速把藏在袖中的七张假票据抽出来,用回形针别成一摞,"这些是最近的,可能混着之前的旧账......"
林雨晴接过那摞票据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她抬头,正撞进他带笑的眼睛——像山涧里的清泉,看着清浅,底下却藏着石头。
她喉结动了动,低头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混着点松木香,是草堂后檐那棵老松树的味道。
"跟我去个地方。"她突然合上文件夹,"福来记的印刷作坊。"
作坊里飘着油墨味,掌柜的正往铁盒里塞红票子,看见警徽时手一抖,铁盒"哐当"掉在地上。
林雨晴弯腰捡钱,指甲在纸币上刮出刺啦声:"行贿?"
"警、警花同志......"掌柜的额头汗如雨下,"这是误会!
我们就是帮着......"
"帮着伪造票据?"林雨晴把钱拍在桌上,手铐"咔嗒"扣住他手腕,"带走。"
审讯室的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掌柜的盯着墙上的警徽,终于竹筒倒豆子:"是白老板......她说那小医生坏了规矩,得让他尝尝牢饭滋味......"
林雨晴把笔录摔在桌上时,窗外的天已经黑透。
她摘下警帽,短发乱蓬蓬翘起,却反而添了几分鲜活:"明天开新闻发布会,我要你到场。"
"为什么帮我?"林小树站在警局门口,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雨晴扣上警帽,银质项链在颈间晃了晃:"我爸是村医,当年有人拿假药坑老乡,他气得在村头骂了三天三夜。"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笑,"再说了——"她指了指他胸口,"你那灵芝拍卖会上,我坐第三排。"
次日的新闻发布会挤得水泄不通。
药材协会会长擦着额头的汗,对着镜头直打哈哈:"林氏草堂是咱们行业标杆,之前都是误会......"
林小树站在角落里,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的伪造票据对比图,摸了摸贴胸的支票。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王伯发来的消息:"药材协会明天办宴会,请柬放你桌上了。"
他抬头时,林雨晴正站在聚光灯下,警服被照得发亮。
她的目光扫过来,浅褐色的眼睛里有光在跳。
他突然想起昨晚在作坊里,她弯腰捡钱时,后颈有颗朱砂痣——像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看着凉,摸着该是烫的。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沉香味。
林小树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冰魄兰的嫩芽正轻轻蹭着皮肤。
他把请柬折成小方块,和支票收进同一个口袋。
"宴会?"他低声笑了,"倒要看看,是谁想请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