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把手机屏幕按灭时，指尖还残留着林雨晴定位的温度。
城郊废弃制药厂的坐标在他脑海里烧出个小坑——那地方他上月替张桂香治腰痛时路过过，围墙爬满野葛，铁门锈得能刮下红渣子。
此刻他站在巷口阴影里，望着二十米外那辆银灰色SUV，副驾驶座上林雨晴的身影晃了晃，降下的车窗露出半张侧脸，发梢被夜风吹得扫过锁骨。
"上车。"她的声音通过微型通讯器传来，带着点电流杂音。
林小树拉开车门时，闻到股淡淡的松木香——是她常用的警务皂味。
驾驶座上的小周冲他点头，后视镜里映出林雨晴调整执法记录仪的动作，黑色高领毛衣裹着肩线，腕间挂着的微型通讯器闪着绿灯。
"资料确认过三次。"林雨晴把平板转过来，卫星地图上标着红圈的废弃厂房轮廓清晰，"陈二牛说黑莲盒子是从三号仓库送的，监控拍到送盒子的人戴鸭舌帽，但步态分析显示是女性——和药王阁侍女的步幅吻合。"她指尖敲了敲屏幕，"今晚必须抓现行。"
林小树摸了摸胸口的冰魄兰吊坠。
这东西自从传承觉醒后就总跟着他发热，此刻贴着皮肤的温度比平时高两度，像块烧红的小石子。
他想起白天药检现场陈二牛抖如筛糠的脸，那家伙被按在派出所时哭嚎着"黑莲的人说敢说就杀我全家"，现在想来，那仓库里该藏着让黑莲组织拼命的东西。
"到了。"小周的声音打断思绪。
SUV停在离厂房五百米的土路边，林雨晴把车钥匙扔给小周："守好车，半小时没动静就报警。"她转身时，后腰的战术手电在月光下闪了闪，"跟紧我。"
废弃制药厂的铁门果然如记忆里般锈迹斑斑。
林小树跟着林雨晴猫腰钻进围墙缺口时，裤脚被野葛刺勾住，他扯了两下没动，正要发力，林雨晴突然反手按住他手腕。
她的掌心带着体温，隔着两层布料烫得他心跳漏了半拍。
"闻见没？"她的呼吸扫过他耳尖，"甜丝丝的，像桂花蜜？"
林小树抽了抽鼻子。
夜色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混着铁锈味和腐草气。
他喉结动了动——这气味不对。
神农传承里有段关于"百毒谱"的残篇，他曾在给小草熬药时翻到过："迷魂香者，以曼陀罗合夜交藤，嗅三息则神昏。"此刻那甜香正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他赶紧屏住呼吸，拽了拽林雨晴的衣角。
"迷药。"他压低声音，"用袖子捂口鼻。"
话音未落，右侧废砖堆后传来窸窣声。
林小树本能地把林雨晴往身后一拉，就见五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扑来。
为首的蒙面人手持短刀，刀身泛着幽蓝——是淬了毒的。
林小树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左手摸向裤袋里的银针包。
这是他今早特意备的，每根针都用酒精消过毒，此刻攥在手里像攥着把小冰锥。
"小心左边！"林雨晴的声音带着警队特有的利落。
她矮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毒镖，反手抓住左边蒙面人的手腕，一个过肩摔把人砸在地上。
那蒙面人闷哼一声，短刀当啷落地。
林小树趁机甩出三根银针——第一根扎中右边蒙面人的曲池穴，第二根点中中间那人的肩井，第三根擦着林雨晴耳畔钉进最后一人的环跳穴。
"学过武？"林雨晴踢飞脚边的毒镖，膝盖压着刚爬起来的蒙面人后颈，"省队散打亚军？"她扯下对方的面罩，露出张青肿的脸，"说，谁让你们守这儿的？"
那男人疼得直抽气，突然猛咬舌尖。
林小树眼疾手快捏住他下颌，却见血沫从指缝渗出——是咬碎了毒囊。
他心里一沉，转头看向其他被制住的蒙面人，发现剩下三个都已经翻白眼吐白沫。
"药王阁的死士。"林雨晴扯下手套擦手，"早料到没活口。"她打亮战术手电，光束扫过仓库铁皮门——锁眼处有新鲜的撬痕，"进去。"
仓库里比外头更黑。
林小树刚跨进门，冰魄兰突然烫得他差点叫出声。
他闭眼凝神，神农传承里的灵力顺着指尖涌出来，像团暖融融的雾在空间里扩散。
等再睁眼时，视线穿透了黑暗——靠墙堆着二十几个大麻袋，标签上印着"长白山野山参"，但麻袋里鼓囊囊的分明是树根切片；墙角摞着成箱的铝塑包装，"京都同仁堂"的logo印得歪歪扭扭；最里面的木桌上摆着台打码机，旁边堆着一沓生产日期贴纸，最新的一张写着"2030年12月"。
"拍这个。"林小树拽了拽林雨晴的衣角，指向打码机，"篡改保质期的证据。"他的声音有点发颤——这些假药要是流入市场，多少病人要受害？
他想起小草上个月咳血时的苍白脸，指甲掐进掌心。
执法记录仪的红光亮起时，仓库深处突然响起掌声。"林公子好眼力。"那声音带着点调笑的尾音，像根细针挑开了黑暗，"我还想着，要等你查到药材协会会长秘书那步呢。"
白九娘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穿一身墨色旗袍，盘扣一直系到下颌，发间插着支青玉簪子，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
身后跟着个戴面纱的侍女，手里托着个青瓷小瓶，瓶口飘出的甜香正是方才那迷魂味。
"九娘姐。"林小树攥紧银针包，"这仓库的货，够你在牢里蹲十年。"
白九娘笑出声，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打码机："蹲十年？
林公子可知，这仓库的货只是冰山一角？"她突然贴近林小树，身上的沉水香盖过了迷药味，"你以为揭发几个假药就赢了？
药材大会在即，多少双眼睛盯着'神农传承者'的名头......"她退后两步，面纱侍女突然甩出三把毒针，林小树本能地拉着林雨晴侧身，却见那些针全钉在他们身后的麻袋上，"今晚算我送你的见面礼。"她说着转身往仓库后门走，"下次再见面，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追吗？"林雨晴摸出辣椒喷雾，被林小树按住手腕。
"别中圈套。"他盯着白九娘消失的方向，冰魄兰还在发烫，"她早留了后手。"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毒针，针尾刻着朵极小的黑莲，"先取证。"
凌晨三点，林氏草堂的灯还亮着。
林小树盯着手机里林雨晴发来的视频——画面里白九娘的侍女往野山参麻袋里倒树根，打码机的按键在她指尖翻飞。
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元气消耗过度的后遗症开始冒头，后颈像压着块大石头。
手机突然震动，是本地新闻推送："林氏草堂假药案告破！
药王阁犯罪证据曝光"。
配图里林雨晴举着证物袋的侧脸清晰可见，评论区刷着"神医无辜""严惩黑莲"。
他划到底部，最后一条评论让他心口一紧："听说下月全国药材大会，林神医要代表山村中医发言？"
窗外起风了，吹得灯箱上"林氏草堂"的字牌晃了晃。
林小树摸出兜里的银针包，指尖触到最底下那根刻着黑莲的毒针。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白九娘说的"药材大会"——那三个字像颗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
"小草。"他推开里屋的门，妹妹正蜷在被子里睡，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
他轻轻替她掖好被角，床头的药罐飘出当归香。
明天要去镇里买新的黄芪，得赶在大会前把小草的药调得更温和些。
手机在桌上亮起，是林雨晴的消息："药材大会邀请函到了，明早来局里取。"
林小树盯着屏幕上的字，冰魄兰在胸口烫得他有些恍惚。
他突然想起白天药检现场，陈二牛被押走时喊的"黑莲的人说要让你身败名裂"，想起白九娘临走时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像道没写完的伏笔。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