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小树已带着小雪到了青岩镇。
镇口老槐树下贴着张黄纸告示，墨迹未干："南武林青年大会，三日后于玄铁台开擂，凡十八岁至二十五岁习武之人，持信物可报名。"他指腹摩挲着怀中青铜令牌，神农图腾在掌心硌出浅红印子——守碑老人说过，这令牌能通旧地机关，想来也能当入场凭证。
"小树哥，我想去买糖人。"小雪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山露，"爷爷说过，镇里的糖人会画小蝴蝶。"
林小树喉结动了动。
他蹲下来替小雪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这丫头昨夜在他背上睡了一路，许是着了凉。"等哥办完正事，咱们买三个，你一个，小草一个，哥看着你俩吃。"他把布包系在腰间，里面装着地图、半袋野参干，还有给小草留的最后半块茯苓糕。
报名处设在镇西武馆，朱漆门楣下悬着"玄铁盟"烫金匾。
林小树报了"林无尘"的假名，将青铜令牌往案上一放。
负责登记的灰衣老者刚要开口，瞥见令牌上的图腾突然直起腰，浑浊的眼睛亮了一瞬："守碑人的东西？"他没等回答便在名册上重重画了个圈，"第二十七号，玄铁台最东侧试练桩，辰时三刻去测功底。"
试练桩是三根碗口粗的黑铁柱，嵌在青石板上。
林小树走过去时，周围七八个青年武者正围在桩前议论。"听说今年有古武世家的南宫烈来，那可是能开碑裂石的主。""还有玄铁盟李长老亲自主持，咱们就是凑个热闹。"
他垂眼盯着自己的影子，耳尖却竖起来——这是在山里养成的习惯，危险总藏在人声里。
突然，右侧试练桩传来闷响，一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正挥拳砸桩，铁柱上的红漆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林小树的指尖无意识地叩了叩掌心，竟清晰"看"到那汉子的拳风轨迹：从肩到肘，再到腕骨，像根透明的线在空气里游走。
"好！"围观者喝彩。
那汉子抹了把汗，转身时撞了林小树一下："挤什么？"
林小树后退半步，余光却瞥见斜刺里有人在看他——是个穿月白锦袍的青年，眉峰如剑，腰间悬着枚刻着"南宫"二字的玉牌。
四目相对的刹那，青年挑眉一笑，竟径直走过来："这位兄弟，方才看你盯着试练桩，可是也想试试？"
"在下初入江湖，不过凑个热闹。"林小树低头抱拳，心跳快了半拍——他认出这是南宫烈，古武世家的少主，镇里老中医提过他父亲与神农医门有旧。
南宫烈却没接话，目光落在他腰间布包上："这布纹...是石崖村的土靛染？"不等回答，他忽然抬手虚劈，林小树眼前的试练桩"咔"地裂开道缝。"我观你站得稳，气沉得匀，不像普通外门弟子。"他声音放轻，"若有难处，南宫家虽不顶用，总能遮片瓦。"
林小树后背沁出薄汗。
他摸出块碎银塞给旁边卖糖葫芦的老头："帮我照看会儿妹妹。"又转头对南宫烈笑："谢过兄台，我这就去试桩。"
他抬手轻按试练桩，灵识突然如潮水漫开。
桩身的裂纹、铁柱里的铜芯、甚至地下三尺埋着的碎石，都在意识里清晰浮现。
等他收回手时，铁柱表面竟多了道浅浅的掌印，不深，却刚好绕开了南宫烈劈出的裂缝。
围观人群炸开了锅。"这手控制力道的本事...""难道是内家高手？"
南宫烈眼睛亮得惊人，刚要开口，武馆里传来铜锣响："首轮擂台，二十七号林无尘对战十八号周猛！"
玄铁台是用三十块黑铁砧磊成的，站上去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周猛是外门拳师，肩宽背厚，一上台就挥着砂锅大的拳头砸过来："老子最烦藏头露尾的！"
林小树侧身避开，却发现自己能"看"到对方的下一拳——从左腿发力，到右肩下沉，轨迹像根金线在空气里跳动。
他顺着那线退后半步，周猛的拳头擦着他耳尖砸在台沿，震得铁屑乱飞。
"好身法！"南宫烈在观众席拍了下桌子。
第二拳来得更急。
林小树这次没躲，等拳头到面门三寸时突然抬掌，掌心贴上周猛手腕的"内关穴"。
他能感觉到对方经脉里的真气像乱流，便顺着那乱流轻轻一引——周猛的拳头顿时偏了方向，整个人踉跄着退到台边。
"下台！"裁判举旗。
周猛涨红了脸："老子没输！"
"你左脚跟离地三寸，已出界。"林小树指了指台边的铁砧，周猛低头一看，左脚果然悬在台外半寸。
全场寂静片刻，爆发出更响的喝彩。
李长老坐在主位，原本搭在茶盏上的手指顿了顿，对旁边的弟子低语："去查查这林无尘的底。"
第二轮抽签时，林小树抽到的木牌上写着"墨影"。
那人上台时带着股腥甜气，面覆黑巾，只露出双青灰色的眼睛。
裁判刚喊"开始"，他便欺身而上，掌风过处，林小树闻到股腐肉混着铁锈的味道——是毒！
他立刻运转灵力护住心脉，灵识却不受控地散开：墨影的每根手指都泛着青黑，掌纹里渗着暗紫色毒汁，连台边的铁砧都被腐蚀出小坑。
观众席传来抽气声，几个离得近的武者已经捂着鼻子后退。
"腐骨掌！"有人喊，"这是白九娘的毒功！"
林小树后背绷紧。
他想起断龙崖下那个涂着丹蔻的女人，想起她用淬毒的指甲划过守碑老人胸口的模样。
墨影的掌风又至，这次他没躲，反而迎着掌力冲上前，灵识紧盯着对方手腕的"大陵穴"——那是毒脉必经之处。
"咔！"
银针破空声比掌风还快。
林小树早把守碑老人留下的针囊藏在袖中，此刻三枚细针精准扎中墨影腕间三穴。
对方吃痛收手，林小树趁机扣住他脉门，却触到一片滚烫——不是发烧，是毒火攻心。
"摘了他的面巾！"南宫烈从观众席跃上台，按住墨影后颈。
黑巾落地，露出张青紫浮肿的脸，嘴角还渗着黑血。
林小树瞳孔微缩——这根本不是武者，是被毒术控制的活死人！
他迅速从布包里摸出半块野参干，塞进墨影嘴里："运功逼毒，我帮你封穴。"
银针再次刺入，这次是"极泉""曲池""三阴交"。
墨影浑身剧颤，黑血顺着针孔往外淌，渐渐转为暗红。
观众席有人递来温水，林小树接过来喂了半杯，这才抬头看向主位："台边铁砧上的毒，比腐骨掌更阴寒。"他指了指台角，"是用雪山顶的冰蚕和南疆蛊毒混炼的，专门克制内家真气。"
南宫烈蹲下身检查铁砧，用匕首刮下点毒渣，凑到鼻端一闻，脸色骤变："果然有冰蚕的腥气！"
李长老的茶盏"当"地磕在案上。
他盯着林小树腰间的布包，又看了看地上的银针，突然咳嗽两声："此子医术了得，当记一等功。"
林小树没接话。
他替墨影系好面巾，轻声说："去镇东医馆找王大夫，说林无尘让你去的。"转身要下台时，南宫烈拉住他胳膊："你到底是谁？"
"我来，不只是为了比武。"林小树挣开他的手，目光扫过主位上的李长老，又落在观众席角落——那里有个穿墨绿裙的身影一闪而过，像极了断龙崖下白九娘的丫鬟。
他抱起等在台下的小雪，布包里的地图突然发烫。
小雪揉着眼睛问："小树哥，咱们不去买糖人了吗？"
"去。"林小树摸了摸她冻红的鼻尖，"但得先去医馆拿点药。"他回头看了眼玄铁台，刚才那抹墨绿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台边未擦净的毒痕，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此时，后台的换衣间里，一个端着药碗的杂役突然捂住喉咙。
他脖颈迅速爬满青斑，手中的药碗"啪"地摔在地上，药汁溅在墙上，竟腐蚀出个焦黑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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