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赛场飘着若有若无的药苦,林小树刚把最后一口温水喂给清醒的墨影,观众席突然传来惊呼。
"张老三怎么抖成筛糠了?"
"王铁柱的脸青得跟茄子似的!"
林小树顺着声音望过去,第三场比试的两位选手正扶着擂台边缘踉跄。
张老三的指甲盖泛着青灰,王铁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却渗着冷汗——和方才墨影中毒的症状如出一辙。
"寒毒散。"他喉头一紧,神农传承里的医典突然在脑海翻页。
这种毒他在断龙崖的残卷里见过,用雪山冰蚕的寒毒混着南疆蛊虫的腐气,专破内家武者的护体真气。
"让开!"林小树推开挡路的杂役,布鞋在青石板上碾出急响。
他抓住张老三的手腕,指腹刚贴上脉门就倒抽一口冷气——脉象像浸在冰水里的乱麻,寒毒正顺着经络往心脉钻。
"去后厨拿生姜、甘草,要最快的!"他冲呆立的裁判吼了一嗓子,又扯下自己的布包,从夹层里摸出半瓶蜜渍枸杞塞进王铁柱嘴里,"含着,别咽。"
银针在指缝间转了个花,"风池""大椎""命门"三穴齐下。
张老三浑身剧震,一缕黑气从针尾冒出来,在阳光下散成细碎的雾。
林小树额角沁出薄汗,元气顺着银针汩汩往外淌,他咬着后槽牙继续施针——这毒来势太凶,必须赶在入心前逼出。
"药来了!"小徒弟举着砂锅狂奔,姜汤的热气裹着甘草甜涌出来。
林小树抄起木勺,舀起滚烫的药汁就往张老三嘴里灌。
辛辣的姜味呛得张老三咳嗽,可咳着咳着,青灰的脸色竟慢慢泛起血色。
"第二剂药加附子。"林小树头也不回地吩咐,手指在王铁柱的"关元穴"上快速点按。
他能感觉到元气在体内空了一半,可看着王铁柱颤抖的手慢慢稳下来,心里反而涌上股热乎的踏实——这就是他要的,让所有人都看见,林小树不只是会扎针的乡巴佬。
"林兄弟!"南宫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起一阵风。
这位古武世家的少主直接跃上擂台,玄色外袍被风掀得猎猎作响,"我南宫烈欠你个人情。"
林小树擦了擦手,抬头正撞进南宫烈灼亮的眼睛。
这小子比他大两岁,眉骨高得像刀刻,此刻眼里却烧着团火:"我那支战队缺个能镇场子的,你若愿意——"
"我就是个路过的小医生。"林小树笑着摇头,余光瞥见主位上李长老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
他知道南宫烈是真心,但现在扎进古武圈的漩涡里太早——他要的是能看清棋盘的位置,不是当颗被人攥在手里的棋子。
"行。"南宫烈倒也不纠缠,突然伸手重重拍他肩膀,"但有难处尽管找我,南宫家的人不欠人情。"
夕阳把赛场合院染成金红色时,李长老的请帖到了。
红底烫金的帖子在林小树掌心沉得发紧,他摸了摸小雪的发顶:"你在房里等哥哥,别乱跑。"
晚宴设在偏厅,檀香混着酒菜香熏得人发晕。
李长老坐在主位,银须被烛火映得发亮:"小友这手医术,比我当年在药王阁见的还要妙。"
林小树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药王阁?
他垂眼盯着碗里的松鼠桂鱼,鱼眼睛在油光里泛着冷光:"长老说笑了,我就是跟着村里的老郎中学了点皮毛。"
"哦?"李长老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那老郎中可教过你用雪山顶的冰蚕配毒?"
气氛"唰"地冷下来。
林小树能感觉到周围几桌的呼吸都轻了,他抬头时脸上还挂着憨笑:"冰蚕?
我只在药书里见过图,长老要是有,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李长老的目光像把刀,在他脸上刮了两圈,突然笑出声:"好,好个乡野学徒。"他端起酒杯,"来,敬小友前途无量。"
林小树喝了酒,舌头上泛起股苦。
他借着如厕的由头溜出偏厅,等月亮爬上屋檐时,摸进了后台仓库。
仓库里堆着成箱的药材,陈皮的酸、当归的甜混着潮味直往鼻子里钻。
林小树蹲在角落,指尖顺着木箱的旧痕摸索——方才李长老提到药王阁时,他瞥见对方袖角沾了点深褐色药粉,和墨影身上的毒一个味儿。
"咔。"第三口木箱的暗扣被他掰开,林小树的心跳陡然加快。
最底层的红绸布里,整整齐齐摆着七支小玉瓶,瓶身刻着朵五瓣药花——正是药王阁的标志。
他刚把玉瓶塞进怀里,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谁?"
三个黑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腰间的刀鞘撞出细碎的响。
为首的摘下面巾,左脸有道蜈蚣似的疤:"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
林小树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上墙。
他能感觉到元气在丹田翻涌,可现在动手太冒险——仓库外还有巡逻的守卫。
"三位这是..."他话音未落,疤脸人已经挥刀劈来。
刀锋带起的风刮得他眼皮发疼,林小树矮身躲过,右手按在墙根的野藤上。
"长。"他在心里默念,元气顺着指尖涌进藤蔓。
原本蔫巴巴的绿藤突然疯了似的抽长,眨眼间缠住疤脸人的脚踝。
另外两人刚要冲过来,藤蔓已经像蛇一样缠上他们的手腕。
"针!"林小树摸出银针,手腕连抖。"肩井""曲池""委中"三穴齐封,三个黑衣人瞬间软成面条。
远处传来脚步声,林小树扯下块衣角,火折子"滋"地窜起火苗。
布料烧着的焦味飘起来时,他已经翻出后窗,怀里的玉瓶硌得肋骨生疼。
"告诉你们主子。"他站在阴影里,声音像淬了冰,"别太小看我。"
深夜的风卷着寒意钻进衣领,林小树摸黑回到住处。
小雪蜷在炕上睡得正香,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她脸上,像铺了层薄霜。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瓶,又看了看桌上的参赛牌——明天就是决赛抽签了。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林小树突然想起白天观众席角落那抹墨绿。
他眯起眼,把玉瓶塞进炕洞的最深处。
该来的,总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