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在土炕上洇出一片暖黄时,林小树已经在院中打了三套拳。
他的指节抵着青石板,能感觉到元气顺着经络在体内流转——昨夜塞进炕洞的玉瓶还带着体温,像块烧红的炭烙在记忆里。
"哥,该走了。"小雪抱着他的参赛牌站在门槛边,发梢还沾着晨露。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的补丁针脚细密,是昨夜他替她缝的。
林小树接过木牌时,指腹擦过牌面"决赛"两个烫金小字,喉结动了动:"等会儿在观众席坐好,别跟人挤。"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林小树刚跨进侧门,就听见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撞进耳朵。
"听说决赛对手是南宫家的小霸王?"
"那林小树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怕不是要被揍得爬不起来。"
"嘘——李副会长过来了。"
林小树抬眼,正撞进李长老似笑非笑的目光。
对方捻着胡须踱步,玄色缎面马褂上的云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小林啊,今日决赛可是咱们古武界的盛事,可别让老夫失望。"他袖角扫过林小树的手背,那点若有若无的力道让林小树想起昨夜仓库里的药粉——同样的阴鸷,同样的黏腻。
"借李长老吉言。"林小树垂眸应着,指尖悄悄掐住掌心。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玉瓶隔着粗布衫硌着肋骨,像根刺扎在心脏边。
抽签台设在演武场中央,红绸裹着的檀木筒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林小树走上前时,看见南宫烈正站在另一侧。
对方穿了件月白短打,腰间的玄铁令牌随着动作轻响,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水珠,显然刚练过武。
"林兄弟。"南宫烈转身,眉峰挑得很高,可眼底却浮着层暗青,"昨夜我去你住处找你,小雪说你又去后山了?"
林小树心口一紧——那处炕洞的位置,除了小雪没人知道。
他盯着南宫烈腰间晃动的令牌,突然想起昨夜窗外那道墨绿身影:"南宫兄找我?"
"抽签了!"裁判的铜锣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南宫烈收回视线,指节捏得发白,骨节在月光下泛着青。
他伸手进抽签筒的瞬间,林小树看见他腕间有道新添的红痕,像是被藤蔓抽的——和昨夜仓库里那三个黑衣人手腕上的勒痕一模一样。
"林小树,南宫烈。"裁判展开纸条的声音像片碎玉,"请两位到后台准备。"
南宫烈转身时,衣摆扫过林小树的手背。
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你很强,但我不能输。"
演武场的擂台被晒得发烫,林小树站在台边,能听见观众席的喧哗像潮水般涌来。
他望着对面的南宫烈,对方的掌心已经泛起淡红色——那是"烈焰掌"运功前的征兆。
"开始!"
南宫烈的掌风裹着热浪劈来的瞬间,林小树的灵识也跟着窜了出去。
他看见对方体内的气劲如赤蛇游走,在"大椎穴"处打了个结——那是瓶颈。
"好快!"观众席传来惊呼。
林小树侧身避开直取心口的掌力,靴底在台板上擦出焦痕。
他的指尖触到腰间的针囊,元气顺着银针渗入南宫烈的"肩井穴":"借你三分力。"
南宫烈的瞳孔骤缩。
他分明觉得自己的掌劲突然涨了三成,那股热流撞开"大椎穴"的淤塞时,他听见体内发出"咔"的轻响——是突破了!
"烈儿小心!"台下有人喊。
南宫烈这才惊觉自己的掌风已经不受控制,他慌忙收势,却见林小树站在五步外,额角挂着细汗,眼底闪着清亮的光:"南宫兄,这掌法该这么使。"
他的指尖点在自己"气海穴",元气如丝如缕地渗进空气。
南宫烈跟着运功,竟真的将那股乱窜的热流引到了丹田。
等他回神时,掌心的红芒已经稳如烛火。
"我输了。"南宫烈突然单膝跪地。
他望着自己的掌心,声音发颤,"你助我突破,我若再争这胜负,便是辱了武道。"
全场死寂。
林小树望着台下呆若木鸡的裁判,又看向脸色发白的李长老,突然提高声音:"我打这擂台,不是为了争输赢。"他从怀里摸出玉瓶,红绸在风中展开,"各位可认得这药王阁的标记?"
演武场的风突然大了。
林小树看见李长老的指尖在马褂上抠出褶皱,看见几个选手的脸色瞬间煞白——那是曾在后台昏迷的人。
"墨影中毒那日,我在他衣襟上发现了这种药粉。"林小树晃了晃玉瓶,"昨夜我在仓库里找到七瓶,瓶身都刻着药王阁的五瓣花。"他转向南宫烈,"昨夜你去我住处,是不是看见有人翻炕洞?"
南宫烈猛地抬头:"是!
我追出去时,那人穿墨绿衣裳,腰间挂着药王阁的玉佩!"
"白九娘!"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观众席瞬间炸开了锅,几个被下药的选手红着眼冲上台:"我就说怎么突然使不出力!"
李长老的额头沁出冷汗,他扯了扯马褂掩饰慌乱:"这...这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林小树冷笑,"李长老昨日说药王阁的人早离开了,可昨夜仓库的守卫,正是你身边的王三。"他指向台下一个缩成团的灰衣人,"王三兄弟,你昨夜是不是收了块金叶子?"
王三的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是...是李长老让小的放黑衣人进去的!"
演武场的日头越升越高。
林小树望着台下此起彼伏的"还我公道"声,又看向南宫烈递来的敬佩目光,突然觉得怀里的玉瓶没那么沉了。
"赛事暂停!"李长老的声音带着颤,"老夫这就...这就上报协会调查!"他转身时,玄色马褂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染了药渍的里衬——和昨夜仓库木箱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林先生!"
"林神医!"
不知谁开了头,年轻武者们潮水般涌上台。
有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红着脸递上拜师贴:"我学了三年点穴都没入门,您方才那手银针..."
"想学我的本事?"林小树接过拜帖,指腹擦过上面的墨迹,"先证明你们值得。"他望着台下跃跃欲试的少年们,又瞥向角落里正被护卫架走的李长老——对方临走前扫来的那眼阴毒,像根冰锥扎进他后颈。
暮色漫上演武场时,林小树牵着小雪往住处走。
巷口的老槐树下,有个穿墨绿衫子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顿住脚步,小雪的手在他掌心收紧:"哥?"
"没事。"林小树摸了摸妹妹的发顶,目光却落在地上——那里有片被踩碎的五瓣蓝花,和玉瓶上的刻痕分毫不差。
晚风卷着槐花香钻进衣领,林小树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拜帖,突然想起白日里李长老临走时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