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的阴影完全吞没月亮时,擂台边的灯笼突然被风卷起,在半空中划出个摇晃的圆弧,"啪嗒"砸在公告栏前。
林小树的目光跟着灯影落过去——被风吹翻的红榜下,新写的墨字正泛着湿意,"决赛对阵:林无尘 vs 玄冥"几个大字像刀刻般扎进眼里。
"玄冥?"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后颈微微发紧。
记忆里古武协会的参赛名单里从没有这号人物,连前日抽签时公示的八强名单都没提过。
正想着,肩头被重重拍了下,南宫烈的声音带着沉郁:"我刚去后台问了,这人名下没有任何门派记录,前日突然持白九娘手令入的场。"他压着嗓子,指节捏得发白,"我爹说过,白九娘养着批死士,专门用邪术练体......"
话音未落,演武场的青石道上突然响起拖沓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了过去——来者足有八尺高,裹着件洗得泛灰的玄色长袍,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泛青的下颌,和一双寒潭般的眼睛。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就"咔"地裂开细纹,离擂台还有十丈远,场中习武之人已纷纷退后半步,几个内力弱的青年甚至捂住心口踉跄。
"那就是玄冥?"有人小声惊呼。
林小树的灵识不受控制地漫过去,触及对方身体的瞬间如遭雷击——那人体内竟没有正常武者的真气流转,取而代之的是团翻涌的黑雾,每缕黑雾都裹着细如针尖的阴煞之气,正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
他想起张桂香曾说过,白九娘早年在苗疆学过养鬼术,这阴煞之力......怕真是用活人血祭养出来的。
"小心!"南宫烈突然攥住他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传来。
林小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南宫烈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枚鸽蛋大的玉珠,塞到他手心里:"阳魂石,我爹当年在终南山求得的,能镇阴邪。"玉珠触手温热,表面还带着南宫烈的体温,"我查过玄冥的战报,他每次动手后对手都会元气大伤,应该是阴煞入体的缘故。"
林小树捏着玉珠,喉结动了动。
前日他被陈执事下迷神散时,是南宫烈守在他房门外整宿没睡;昨日擂台被人动了手脚,也是南宫烈带着几个兄弟翻遍了所有木料。
此刻少年眼里跳动的关切太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用力回握南宫烈的手,声音哑得像砂纸:"等打完这仗,我请你喝我种的灵茶——比城里茶楼的都香。"
"叮——"
铜锣声撕裂空气。
林小树松开手,转身跃上擂台。
玄冥不知何时已站在对面,兜帽下的眼睛亮得反常,像两簇鬼火。
裁判刚喊出"开始",他便动了——没有起手式,没有喝声,纯粹的暴起。
林小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左肩传来刺骨的痛,低头一看,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正往外冒黑血。
阴煞!
他咬牙咬破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运起元气护住心脉,同时把阳魂石塞进衣领。
"噗!"
又是一掌。
这次林小树看清了,玄冥的掌风里裹着细碎的黑芒,像极了苗疆的尸毒针。
他侧身避开心口,却避不开腰间——那掌结结实实拍在右肋,疼得他差点栽倒。
更可怕的是,阴煞顺着伤口往体内钻,所过之处如坠冰窖。
他猛地想起张桂香教过的"闭穴法",指尖如电点在章门、期门两穴,暂时封了部分经络。
"咳......"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正对上玄冥的眼睛。
那双眼完全没了人味,只剩对杀戮的渴望。
林小树突然想起妹妹小草发病时的模样——也是这样空洞,这样被病痛攥住咽喉。
他攥紧袖中的银针,元气顺着指尖注入针尾。
上次给苏月柔针灸时,他试过用元气温养银针,或许能破这阴煞......
"小心下盘!"南宫烈的吼声从台下炸响。
林小树本能地后跳,就见脚下的青石板"咔嚓"裂开,冰层顺着缝隙爬上来,眨眼间漫过他的鞋尖。
好阴毒的手段!
他借着后跳的力道旋身,银针带着破空声刺向玄冥膻中穴——那是任脉要穴,若被阴煞侵蚀,必然......
"当!"
银针擦着玄冥脖颈飞过,钉进后面的木柱。
林小树瞳孔骤缩——对方竟在千钧一发间偏了头!
这反应速度,根本不似人类。
他深吸口气,灵识如网铺开。
上次坠崖后,神农传承里的"灵视"突然进化,现在他能模糊看到对手下一式的轨迹。
果然,玄冥的右拳正以诡异的角度袭来,目标是他的丹田!
"喝!"
林小树不退反进,左手成爪扣住玄冥手腕,右手的银针精准点在他曲池穴。
这是手阳明大肠经的合穴,主散体内郁热。
阳魂石的暖意此刻顺着经脉涌上来,他能清晰感觉到,玄冥体内的阴煞在疯狂逃窜。
玄冥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另一只手掐住他脖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林小树被抵在擂台边缘,眼前发黑,却仍咬着牙把最后一枚银针刺进对方肩井穴——那是足少阳胆经的要穴,主疏泄气机。
"砰!"
玄冥的手突然松了。
林小树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再抬头时,玄冥正捂着胸口踉跄,玄色长袍下渗出大片黑血。
他的兜帽掉了,露出张青灰色的脸,眼眶凹陷,嘴角却咧着,像是在笑。
林小树撑着擂台边缘站起,看着对方摇摇晃晃举起手,掌心聚着团更浓的黑雾——这是要同归于尽?
银针破空声再次响起。
这次林小树用尽了全身元气,那枚针带着淡金色的光,精准扎进玄冥膻中穴。
黑雾"嘶"地散了,玄冥的身体晃了晃,像段朽木般栽倒在地。
演武场的灯笼不知何时重新亮起。
林小树看着躺在地上的玄冥,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突然觉得嘴里的血腥味重得离谱。
他摸了摸怀里的阳魂石,还温着。
转头看向台下,南宫烈正挤开人群往上冲,脸上的焦急比他当年背小草去村医那时候还浓。
有风吹过,卷起玄冥的衣角。
林小树看见他腰间挂着块青铜牌,刻着朵残缺的曼陀罗花——和白九娘那日落在他药田里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