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的靴底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夜风卷着槐叶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王铁匠院里传来的巴掌声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盯着院门上泛冷的铜锁，喉结动了动——那锁是新换的，显然王瘸子早有防备。
"砰！"
踹门的力道几乎震得手腕发麻，腐朽的木门"吱呀"裂开半道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林小树没等门完全倒下就矮身冲了进去，月光照亮正厅里晃动的影子：五个壮汉直挺挺立在中央，死灰色的脸在烛火下泛着青，眼球像两颗浑浊的玻璃珠——正是阿莲下的灵魂蛊傀儡。
"小心！"张桂香的哭腔裹着血丝，她被绑在椅背上，发梢沾着血珠，左边脸颊肿得老高。
林小树的瞳孔骤然缩紧，后腰的银针囊"唰"地弹开，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刺向最近的傀儡膻中穴。
傀儡的动作比活人慢半拍，却带着股子狠劲。
最前面的高个抡起粗木棍砸下来时，林小树已经闪到他身侧，掌心按在对方后颈大椎穴上。
这是南宫烈教的点穴手法，专破蛊师控制的气机。
高个的木棍"当啷"落地，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喉间发出类似生锈齿轮的咕噜声。
"都给老子上！"王铁匠从里屋冲出来，手里的铁锤头还滴着血——显然刚在张桂香脸上招呼过。
他蒲扇大的巴掌攥着八斤重的铁锤，腮帮子鼓得像塞了核桃："老子今天就把你俩砸成肉泥！"
林小树反手又甩出两根银针，精准戳中另外两个傀儡的风府穴。
剩下两个傀儡扑上来时，他已挡在张桂香身前。
王铁匠的铁锤带着风声砸向他左肩，他侧身一躲，铁锤擦着衣袖砸进木柱，木屑纷飞。
"瘸子，你手劲退步了。"林小树抹了把嘴角的血——刚才被傀儡指甲划到的。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铲，反手一磕王铁匠手腕。
老匠人的虎口崩裂，铁锤"当啷"落地，震得青砖缝里的尘灰簌簌直掉。
"松绑！"张桂香带着鼻音喊，腕上的麻绳早被林小树的银针挑断。
她刚扑进他怀里，眼泪就洇湿了他的衣领："我以为...我以为你听不见我喊。
王瘸子说要把我卖到山外，说你根本不会回来..."
林小树的手指轻轻抚过她肿起的脸颊，掌心的灵气顺着皮肤渗进去。
张桂香抽抽搭搭的呜咽突然顿住——那股熟悉的温热像条小蛇，正缓缓抚平她脸上的刺痛。
他能感觉到她的指甲掐进自己后背，比平时更用力："我在，桂香，我在。"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清冷的声音像块冰，"咔"地砸进两人交叠的影子里。
林小树猛地抬头，月光下站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发梢还沾着夜露，手里捏着封皱巴巴的信——正是张桂香托村娃送去城里的求救信。
苏月柔的指尖捏得信角发皱，眼尾的泪痣跟着颤："我在城里等了你七天，听说你为了给我找千年人参躲进深山。
结果呢？"她盯着张桂香环在林小树腰上的手，声音突然哽住："原来你是急着回来见她。"
张桂香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撞翻了条长凳。
她脸上的红还没褪尽，却急得直摆手："不是的！
我...我就是怕，怕再也见不到小树，才让狗剩子把信塞给进城的货郎。
月柔姑娘，我真不知道他为了你..."
"你当然不知道。"苏月柔冷笑一声，却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她怎么能说，林小树为了给她治寒毒，在悬崖边吊了三天三夜挖冰参；怎么能说，他回来时身上的血把山路都染红了。
院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混着粗哑的叫骂："王哥！
那小崽子在里头！"
林小树一把拽过两个姑娘的手腕，转身往院后跑。
张桂香的绣花鞋踩在碎砖上，差点摔倒，被他捞进怀里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是她熟悉的安心味道。
苏月柔被他另一只手牵着，指尖冰凉，却在他掌心悄悄回握。
"抓紧！"林小树低喝一声，手掌按在院后老槐树上。
元气顺着指尖涌进树身，他能感觉到树根在地下疯狂生长，像无数条青蛇窜出地面，缠住了追来的脚步声。
三个追得最急的壮汉"扑通"摔倒，被树根死死捆住脚踝。
"走！"他拽着两人翻过矮墙，山风卷着松涛灌进衣领。
张桂香的发带散了，发丝扫过他下巴；苏月柔的旗袍被荆棘勾破，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林小树背抵着山石，看着追兵的火把在远处晃动，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左边是为他哭肿眼的俏寡妇，右边是为他涉险进山的病弱千金，他何德何能？
"我知道你身边有了她。"张桂香的声音轻得像片叶，"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离不开你。
从你给我揉肩颈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一辈子..."
苏月柔的手指绞着旗袍下摆，月光照得她眼尾发亮："我在城里听人说，神医都是无情的。
可你...你为我拼命的时候，像团火。"她突然伸手碰了碰林小树手背的伤疤——那是挖冰参时被岩缝划的，"或许...我们都需要时间。"
林小树看着两双眼睛，一双是张桂香的水润杏眼，一双是苏月柔的含情丹凤。
山风掠过他发梢，他突然想起妹妹小草的话："哥哥是最厉害的，要保护所有重要的人。"
"我会守护你们。"他说，声音比山涧的泉水还清，比松涛还稳。
张桂香破涕为笑，伸手帮他理了理乱发；苏月柔别过脸，耳尖却红得像晚霞。
远处传来狼嚎，林小树侧耳听了听，指了指山坳里的黑影："那边有间猎户屋，应该能凑合一晚。"
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张桂香悄悄勾住他小拇指，苏月柔的指尖也慢慢贴上来。
山路上的月光被树影割成碎片，落进他们交叠的影子里，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猎户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霉味混着松脂香扑面而来。
张桂香刚要摸火折子，突然被林小树拽住手腕——墙角的草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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