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顺着林小树的发梢滴进后颈，凉意如蛇游走，顺着脊椎往上窜，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尖传来湿冷黏腻的触感，视线落在脚边那根半透明的蛛丝上——比寻常蛛丝粗三倍，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在雨水冲刷下微微颤动，像一条活着的血管，正顺着湿滑的山岩往山坳深处延伸。
“跟上。”他扯了扯张桂香沾着泥的衣袖，掌心能触到她袖口渗进来的潮气，布料吸饱了水，沉甸甸地贴在皮肤上。
张桂香没说话，只把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扣进他指缝，指腹的薄茧蹭得他手背发痒，指尖却冰凉得不像活人。
一行人踩着湿滑的青苔往山坳里挪，脚下苔藓软烂如腐肉，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噗嗤”声，仿佛大地在喘息。
林雨晴的战术靴最先踢到了蛛丝，她蹲下身用匕首挑开一截，鼻尖动了动，吸入那股混着铁锈与腐烂鱼杂的腥气：“有尸毒味。”话音未落，苏月柔已经从帆布包里摸出银质药匙，轻轻刮了点蛛丝上的黏液，凑到鼻端，那黏液在药匙上拉出细丝，像活物般微微收缩：“含蛊虫分泌物，应该是毒蛛婆婆的标记。”她指尖微颤，药匙边缘泛起一层极淡的青光——那是毒素反应。
洞窟入口在半人高的岩缝后，像只张着黑牙的怪兽嘴，石缝边缘布满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会咬合。
洞口垂着成串的黑色蛛网，每根蛛丝上都粘着指甲盖大的毒囊，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咔嗒”声，像是无数小骨节在敲打。
林小树刚要抬脚，林雨晴的手掌已经横在他胸前，掌心带着皮革与火药的混合气息：“等。”她侧身贴住岩壁，耳尖几乎蹭到潮湿的石面，石壁渗出的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滴在肩头，“里面有动静。”
“蜘蛛。”南宫烈突然开口，声音低哑如砂石摩擦。
他捂着左肩的手松开些，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微小的血坑，腥味瞬间扩散。
这位古武传人的瞳孔微微收缩，左腕的青铜护腕在雨幕里泛着冷光——那是他准备出拳的前兆，护腕内侧的符文正微微发烫，压制着旧伤的剧痛。
林小树深吸一口气，能闻到风里飘来的腥臭味，像腐烂的鱼杂混着铁锈，还夹着一丝甜腻的腐香，像是某种植物在暗处悄然绽放。
他摸了摸怀里的药葫芦，小草的救命药还在，可此刻更要紧的是……他扫过身侧的张桂香——她发间的野花被雨水泡得蔫软，花瓣边缘卷曲发黑，却还固执地别在耳后；苏月柔的白大褂下摆沾了泥，正踮脚把药箱往怀里拢，指尖被玻璃管划出一道细痕，血珠渗出，混入泥水；林雨晴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挑起一缕蛛丝，发出“铮”的轻响，“咔嚓”割断。
“进。”林小树咬了咬后槽牙，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那是紧张时咬破的痕迹。
洞窟里比外头暗得多，众人刚跨进去三步，头顶突然传来密集的“簌簌”声，像是无数细足在石壁上爬行。
林小树抬头的瞬间，一串拳头大的毒蜘蛛从洞顶垂落，八只复眼在黑暗里泛着幽绿的光，像一簇簇鬼火，蛛腿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微弱的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湿冷的黏液气息。
张桂香“呀”地轻呼，下意识往林小树身后躲，却被他反手拽到身侧——他能感觉到她后腰的温度透过湿衣服渗过来，像一块温热的石头贴在自己肋骨上，“别怕，我在。”
“小心脚！”苏月柔突然尖叫。
林小树低头，只见地面的蛛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无数小指粗的黑蜘蛛从网缝里钻出来，八条腿扒拉着岩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擦黑板。
南宫烈的拳头先动了。
古武劲气裹着风声砸在左侧岩壁，碎石飞溅间，三只毒蜘蛛被砸成了烂泥，黏液溅在林小树脸上，温热、滑腻，带着浓烈的腥臭。
林雨晴的枪也响了，她背贴着张桂香，枪口斜向上方，“砰砰”两枪打落两只正往下扑的蜘蛛，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还在洞壁间回荡。
可蜘蛛群像潮水，打死一批又涌来一批，腥气越来越重，林小树甚至能听见毒囊破裂时“噗”的轻响，像是有人在黑暗中轻轻吐气。
“桂香！”林小树突然拽住张桂香的手腕。
她右小腿外侧有道红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皮肤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张桂香低头看了眼，咬着唇摇头：“刚……刚蹭到蜘蛛腿上的刺。”话没说完，她的膝盖已经开始打颤，额角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淌，声音发抖，“小……小树，我有点晕……”
林小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扶着张桂香靠墙坐下，指尖按上她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脉象中还夹着一丝阴冷的滞涩感。
“月柔！解毒剂！”他头也不回地喊，同时从怀里摸出银针包，针尖在掌心焐了片刻，泛起微弱的暖意。
他对准张桂香腿上的“风市穴”扎下去，银针入肉的瞬间，张桂香倒抽一口冷气，指甲掐进林小树手背，留下四道月牙形的红痕。
他能看见她脖颈上的血管突突直跳，耳尖红得要滴血，却强撑着露出个笑：“我……我没那么娇弱。”
“谁娇弱了？”苏月柔的声音带着喘息。
她蹲在两人旁边，药箱里的玻璃管叮当作响，一支蓝绿色的针剂抛过来，林小树稳稳接住，针尖刺入皮肤时发出轻微的“嗤”声，药液注入的瞬间，张桂香的呼吸略微平稳了些。
“退后！”南宫烈的低吼传来。
林小树抬头，只见洞顶的蜘蛛群突然聚成一团，像团黑黢黢的云，正缓缓往下压，空气中弥漫着甲壳摩擦的“咯吱”声，像是无数骨头在相互碾磨。
林雨晴的子弹已经打光，她把空枪甩到腰间，握着匕首冲进蜘蛛群，每刺出一刀都能带下几把蜘蛛腿，刀刃划过甲壳，发出刺耳的“铮”声。
“元气。”林小树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能感觉到眉心的神农印记发烫，那是消耗元气的前兆，血脉中那丝微弱的灵气正被强行调动。
洞窟两侧岩壁上长着几丛野葛，他闭了闭眼，神农血脉与草木共鸣——野葛的藤蔓突然疯狂抽长，像绿色的蛇群窜向蜘蛛云。
藤蔓上的倒刺勾住蜘蛛，把它们往岩壁上撞，蛛血溅得到处都是，腥气更重了，黏液顺着石壁缓缓滑落，像泪痕。
“走！”林小树拽起张桂香。
苏月柔已经背起药箱，南宫烈断后，林雨晴杀回队伍，众人顺着藤蔓撞开的缺口往洞窟深处跑。
转过三道石梁，眼前突然开阔。
密室的门半开着，里面透出冷白的光，像是从地底渗出的寒月。
林小树当先走进去，脚步却在看见墙壁的瞬间顿住——整面墙都是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团暗绿色的东西，像心脏，又像某种植物的根，缓缓搏动。
他凑近看，瞳孔骤然收缩：“这是……草木之心？”
“里面有神农印记的波动。”苏月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戴着橡胶手套，指尖轻敲其中一个罐子，玻璃震动，发出“嗡”的轻鸣，“这些应该是用灵植培育的……但里面混了人的魂魄。”
林小树的手指颤抖着抚上玻璃罐。
他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微弱震颤，像有人在里面轻轻叩门，还有一丝极淡的悲鸣，顺着指尖爬进心口。
“白九娘偷魂……”他喃喃道，“是为了用草木之心做容器，批量制造傀儡？”
“聪明。”
阴恻恻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毒蛛婆婆正站在密室门口，灰白的头发披散着，指甲长到能勾住门框，指甲缝里还挂着干涸的血痂。
她身后，三只足有小牛犊大的蜘蛛缓缓爬进来，背甲泛着金属般的幽蓝，八只眼睛里跳动着幽绿的火焰，甲壳摩擦的声音像刮在人骨头上。
“这三只可是我养了十年的蛊王。”毒蛛婆婆咧嘴笑，缺了颗门牙的嘴显得更狰狞，“白小姐说要留你全须全尾，可我……想看看你被蛊王啃到只剩骨头时，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为首的蛊王突然扬起前螯，甲壳摩擦的声音像刮在人骨头上。
林小树能听见张桂香在身后急促的呼吸，苏月柔捏碎了半支药管，药液滴在地面，发出“滋”的轻响，南宫烈的护腕发出“咔”的轻响，林雨晴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划过掌纹，留下一道浅痕。
“跑？”张桂香的声音带着颤音。
“不。”林小树摸了摸腰间的银针包，又看了眼墙上的玻璃罐。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元气在翻涌，神农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血脉中那丝微弱的灵气正与草木共鸣，仿佛整座山都在回应他的意志。
“该做个了断了。”
话音未落，最大的那只蛊王已经张开獠牙，带起的风掀翻了苏月柔的药箱。
玻璃管碎了一地，淡绿色的药汁在地上蜿蜒，像条将死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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