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蛊王獠牙张开的瞬间,林小树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能清晰听见张桂香急促的呼吸扫过耳畔,像被踩碎的芦苇秆;苏月柔药箱翻倒时,几枚银针滚到他脚边,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鞋底渗进来——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小柔护桂香!"他咬着牙低吼,反手将张桂香往苏月柔怀里一推。
张桂香的手指在他手腕上勾了一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却没说半个"逃"字。
苏月柔的药管碎在脚边,淡绿药汁漫过她的鞋尖,她却只是迅速蹲身捡起半支未碎的针剂,塞进张桂香手里:"喷眼睛!"
蛊王的前螯带起的风掀得林小树额发乱飞,腥风扑面,夹杂着腐叶与毒腺的刺鼻气味,像湿冷的蛇信舔过鼻腔。
他看见南宫烈的护腕弹出三道精铁短刃,像三只银色的蜂,精准钉在最左侧蛊王的复眼上;林雨晴的匕首划出冷光,割断了中间那只蛊王腹下的软甲——两人配合着往左右两侧引,将最凶的那只蛊王留给了他。
"走!"林小树又推了张桂香一把,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黏腻的湿意顺着虎口滑下,几乎握不住银针包的系带。
妹妹小草苍白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三天前她咳血时,沾在他衣领上的红,比此刻地上的药汁更刺目。
那抹暗红在记忆中灼烧,仿佛还带着温热的触感,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摸向腰间的银针包,指腹触到粗麻布料的瞬间,神农印记突然灼烧起来,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戳他心口,痛感顺着脊椎炸开,连指尖都泛起麻痹的颤栗。
"噗!"
最凶的蛊王喷出一团幽绿火焰。
林小树本能侧身,火舌擦着他肩膀烧穿石壁,焦糊味混着蛊王身上的腥气,呛得他猛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这一咳让他踉跄半步,膝盖狠狠磕在翻倒的药箱上,木棱硌进皮肉,疼得眼前发黑——他早该想到,连续三天用元气催生草药救村里中毒的老人,现在的他连三成功力都剩不下。
"小树!"张桂香的尖叫混着蛊王甲壳摩擦的刺耳声响,像钝刀刮过石板,撕裂耳膜。
他抬头时,正看见那只蛊王的獠牙离苏月柔的后颈只剩半尺。
苏月柔护着张桂香往墙角缩,发梢已经被火焰燎出焦卷,蜷曲的发丝边缘泛着焦黑,空气中飘散着一丝青丝烧焦的苦味,却还在试图把最后几支药管塞进张桂香手里。
"不——"
林小树吼出声的刹那,体内的元气突然炸开,血液仿佛在血管中沸腾,耳中只剩下自己心跳如鼓的轰鸣。
神农印记从后颈蔓延到掌心,淡绿色光纹像活过来的藤蔓,顺着他的血管往上爬,皮肤下浮现出脉动的荧光,如同地底暗流苏醒。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轻响,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蛊王背甲上细密的纹路如地图般展开,毒蛛婆婆嘴角的冷笑牵动每一道皱纹,甚至苏月柔发间那根沾着药汁的玉簪,都映出微光折射的七彩光晕。
"草..."他无意识呢喃,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密室墙上的玻璃罐突然震颤起来,罐壁嗡鸣,药水泛起涟漪,那些泡在药水里的草木之心同时泛起微光,像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幽暗中缓缓睁开。
林小树掌心按在地面,潮湿的石砖缝里钻出几株野蕨,冰凉的苔藓贴上掌心,接着是藤蔓——从他指缝间窜出的藤蔓,像被风吹动的黑蛇,"唰"地缠住蛊王的前螯,粗糙的藤皮摩擦甲壳,发出窸窣的声响。
"这是...草木共生?"苏月柔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尖微微发抖。
她怀里的张桂香已经忘了害怕,瞪圆的眼睛映着藤蔓疯长的影子,瞳孔中跳动着幽绿的光。
林小树自己也在发抖。
他能感觉到每一根藤蔓的触感,像延伸出去的神经——左边那只被南宫烈刺中的蛊王在挣扎,藤蔓缠上它八条腿时,他甚至能"看"到它甲壳下的肌肉如何收缩;中间那只被林雨晴割伤的蛊王喷毒,藤蔓立刻裹上一层黏液,将毒液吸收得干干净净,掌心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流,仿佛草木在替他疗伤。
"给我——绞!"
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在口腔中弥漫,刺激得元气翻涌,舌尖的痛感让他神志一清。
藤蔓突然收紧,蛊王的甲壳发出"咔咔"的碎裂声,像是枯枝在重压下断裂。
毒蛛婆婆的脸瞬间惨白,她扑向最近的玻璃罐,指甲划在玻璃上刺耳的声响里,尖叫:"我的蛊王!
你这小杂种怎么可能——"
"住嘴!"林小树甩出银针。
十二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带着破空声,分别扎进三只蛊王的眼窝、口器和腹下软甲——这是他从神农传承里翻到的"封脉针",专破妖物灵脉。
为首的蛊王发出尖啸,八条腿疯狂拍打地面,震得整面墙的玻璃罐都在摇晃,药水泼洒,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草药与腐朽混合的气味。
林小树踉跄着扑过去,掌心按在它甲壳裂缝处。
熟悉的能量波动突然涌进识海——是封印碎片!
他咬牙吸收,脑海里炸开一段古老的声音,像风穿过千年树洞:"草木即命,共生共灭......"
"不!"毒蛛婆婆的指甲终于抠碎了一个玻璃罐。
暗绿色的草木之心滚出来,在地上弹了两下,突然爆成一团黑雾,腥臭扑鼻,令人作呕。
但已经晚了——林小树能感觉到藤蔓正顺着蛊王的伤口往它体内钻,汲取它的生命力反哺自己,掌心传来温热的脉动,仿佛握住了大地的心跳。
蛊王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砰"地砸在地上,甲壳碎成一片蓝黑色的鳞片,溅起的碎屑划过他的小腿,留下几道细小的血痕。
"你、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毒蛛婆婆退到门口,灰白的头发粘在汗湿的脸上,声音颤抖。
她身后的通道里传来蜘蛛爬动的沙沙声,可林小树知道,那三只蛊王一死,她再无倚仗。
"砰!"
林雨晴的匕首擦着毒蛛婆婆的耳根钉进门框,木屑飞溅,带着冷风掠过林小树的脸颊。
她反手拔枪,子弹精准穿过毒蛛婆婆的心脏。
老妇的眼睛瞪得滚圆,临死前还在重复:"白小姐...不会放过你们......"
"那就让她来。"林小树弯腰捡起地上的草木之心。
它在他掌心发出温暖的光,像颗跳动的绿宝石,温润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驱散了战斗后的寒意。
张桂香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带着细微的暖意:"没事了?"
"没事了。"他转身,看见苏月柔正在给南宫烈包扎手臂上的咬伤,林雨晴在检查通道里是否还有余毒。
角落里,几个被白九娘抓来的村民正扶着墙站起,眼神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慌乱,呼吸声此起彼伏,像风掠过枯草。
"哥。"
熟悉的奶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林小树浑身一震——是小草!
她穿着淡蓝的旧布衫,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眼睛红红地望着他:"村头王爷爷让我来送吃的...我跟着藤蔓找到这里的。"
林小树大步走过去,把妹妹抱进怀里。
小草的小胳膊圈住他脖子,烤红薯的甜香混着她发间的青草味,让他眼眶发热,鼻尖酸涩。
这时,他注意到小草脚边有张纸条,被藤蔓压着,墨迹未干:"月上柳梢时,后山老槐见。"
他捡起纸条的瞬间,密室顶上突然落下几片枯叶,擦过肩头,打着旋儿落在脚边,干枯的叶脉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林小树抬头,透过石壁裂缝,能看见夜幕已经降临,月亮像枚被磨旧的银圆,挂在山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