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的指尖刚贴上张桂香手腕,冷汗就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透视能力展开的瞬间,他几乎要咬碎后槽牙——那团原本被银针钉在膻中穴的黑泥状蛊虫底下,竟蛰伏着另一道更阴毒的气息。
像根淬了毒的细针,正顺着她心经往命门钻,与逆情蛊的波动形成诡谲的呼应。
"双重蛊?"他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张桂香的脉搏紊乱如擂鼓,原本因逆情蛊产生的灼痛,此刻正被这第二道蛊虫转化成更绵长的撕裂感。
他能"看"到她经脉里的气血被两股力量反复拉扯,仿佛两根绞在一起的钢索,稍一用力就会崩断。
"阿魅这老东西..."林小树咬着牙抽回手,袖中银针在掌心硌出红痕。
他想起白九娘曾提过阿魅擅长"共生蛊",原以为是江湖传闻,此刻却在张桂香体内亲眼见到——逆情蛊用嫉妒和占有欲喂养,控魂蛊则蚕食她的神智,两者互为养料,除非同时剥离,否则任何一方受损都会触发反噬。
"需要我去引开阿魅吗?"林雨晴的声音像根定海神针。
她半蹲着,枪套解开一半,黑色战术靴碾过地窖里的碎砖。
火把映得她侧脸冷硬,却在扫过张桂香时软了软,"你专心救人,外围交给我。"
林小树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那包银针。
蓝布补丁擦过张桂香手背时,她睫毛颤了颤,喉咙里溢出极轻的呜咽。
他突然想起昨夜给她揉肩颈时,她也是这样无意识地往他手心里蹭,说"小树的手有太阳味"。
"先把她放平。"他声音发哑,指尖沾了点自己的血——这是小草教的土法子,用血脉温养能暂时稳住伤者心神。
林雨晴立刻托住张桂香后颈,两人合力将她移到干草堆上。
张桂香的辫子散了,几缕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像片被暴雨打蔫的野菊。
地窖上方传来银铃晃动的轻响。
阿魅的红裙先探进来,接着是她涂着丹蔻的脚尖,"小神医别急着动手呀~"她倚着石阶扶手,金步摇在头顶晃出碎光,"这共生蛊可是我用十二种情花养了三年的宝贝,你要是现在动针......"她忽然眯起眼笑,"怕不是要把桂香妹子的心肺都搅成泥?"
林小树的银针悬在半空。
他能感觉到张桂香体内的蛊虫随着阿魅的声音开始躁动,逆情蛊的黑泥表面泛起气泡,控魂蛊的细针则猛地扎进她心包经。
张桂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在干草上洇出小红花。
"闭嘴。"林小树咬着牙,第一根银针扎进她曲池穴。
元气顺着针尾涌进去,像根细绳子缠住逆情蛊。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团黑泥在挣扎,甚至试图顺着银针往他体内钻。
额角的汗滴砸在张桂香手腕上,他想起第一次给她治肩颈时,也是这样浑身紧绷——那时她还笑他"比大姑娘还害羞",现在却连痛呼都发不出来。
"心疼了?"阿魅的声音突然近了。
林小树抬头,正看见她蹲在两步外,涂着胭脂的脸几乎要贴上来,"你越在乎她,她就越疼哦~"她指尖弹出个青紫色的小纸包,"不如猜猜看,我在这蛊里加了什么?
是她第一次见你时掉的发?
还是你给她揉肩时蹭在她衣领上的药渍?"
林小树的手一抖。
银针在张桂香体内偏了半分,逆情蛊趁机撕开一道血口。
张桂香的身体猛地弓起,额头重重撞在他胳膊上。
他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像根细针戳进心脏。
"看——"阿魅突然拍手。
地窖里腾起一片白雾,林小树眼前的画面骤变:张桂香躺在他怀里,心口插着半截银针,鲜血染红了他的青布衫。
她的手无力地垂着,指甲盖泛着青,"小树...我好冷..."
"不!"林小树嘶吼着去捂她的伤口,却触到满手湿黏的血。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元气不受控制地乱窜,逆情蛊趁机绞断了三根银针。
张桂香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眼泪顺着鬓角流进耳后。
"小树!"林雨晴的枪托砸在他后颈。
剧痛让他猛地回神,眼前的幻象"轰"地消散。
阿魅的银铃笑声还在耳边,但张桂香好好地躺在干草堆上,只是脸色更白了些。
林雨晴举着枪,枪口还冒着淡蓝的硝烟——她刚才对着幻象开了一枪,子弹嵌进石壁,溅起几点火星。
"谢了。"林小树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冷汗。
他重新捏起银针,这次运针的手稳得像块石头。
逆情蛊还在挣扎,但他能感觉到控魂蛊的细针被自己的元气缠住了尾端——就像在乱麻里找线头,只要抓住一根,就能抽丝剥茧。
"再忍忍。"他对着昏迷的张桂香轻声说,第二根银针扎进她心俞穴。
元气分成两股,一股继续压制逆情蛊,另一股顺着控魂蛊的针尾往上缠。
他能"看"到那根细针在经脉里扭曲,像条被踩住尾巴的毒蛇,却再挣不脱半分。
地窖外突然传来重物摔倒的声音。
村长儿子从石阶上滚下来,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馒头,手里还攥着半块带血的砖头,"臭小子!
你凭什么......"
林小树的后背绷紧。
此时他的元气正处于最脆弱的分岔口,稍有干扰就会功亏一篑。
千钧一发之际,林雨晴的枪响了——子弹擦着村长儿子的耳朵钉进墙里,震得他手里的砖头"当啷"落地。
"再动,下一枪打膝盖。"林雨晴的声音冷得像冰碴。
村长儿子瘫在地上,盯着她手里的枪直发抖。
林小树长出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逆情蛊的黑泥开始萎缩,控魂蛊的细针也慢慢褪成灰白色。
当最后一丝蛊气被引出体外时,张桂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黑血里还裹着两截半透明的虫体。
"成了。"林小树跌坐在地,后背全是冷汗。
他摸出随身带的伤药,往张桂香唇上抹了点——这是小草用野薄荷和蜂蜜调的,最能醒神。
张桂香的睫毛颤了又颤,终于缓缓睁开眼。
她望着林小树沾着血的脸,突然笑了,"你又弄这么脏..."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林小树喉咙发紧。
他想笑,却发现眼眶发烫。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还留着刚才运针时的灼痛,"醒了就好。"
"你...还愿意救我?"张桂香的拇指轻轻蹭过他掌心的茧,"我刚才...梦见你不要我了。"
林小树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她被铁链锁着时说的那些话,想起她为他挡过的醉汉,为他留的热饭,想起她蹲在灶前给他补衣服时,火光里泛红的眼尾。
"你是我欠下的债。"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张桂香笑了,可眼泪却掉下来。
她用没受伤的手捧住他的脸,指腹擦过他脸上的血渍,"可我不想做你的负担..."
林小树沉默片刻,轻轻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透过掌心传过去,一下,两下,像敲在鼓上,"那你做我的牵挂。"
地窖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林雨晴把村长儿子捆在石柱上,转头对林小树点了点头。
晨风吹进来,掀动张桂香散在地上的发丝。
她望着林小树沾着药渍的蓝布衫,突然轻声说:"小树,等天彻底亮了...我想回屋晒晒太阳。"
林小树没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他知道,等晨光真正漫进来的时候,有些话,有些事,或许该好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