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村头老槐树下飘来阵草药香。
张桂香正蹲在石磨前捣药,听见院外传来拐杖叩地的"笃笃"声,抬头便见个穿青布衫的老妪站在篱笆外。
老妪面容枯瘦,眼角皱纹里凝着层青气,手里拄根黑木拐杖,杖头雕着条盘蛇。"大妹子,"她声音像破风箱,"听说林小神医病了?
老身游方五十载,专治疑难杂症。"
张桂香手一抖,石杵砸在石磨沿上。
前日假小树的事还压在心头,这老妪出现得太巧。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故意挡在篱笆口:"谁让你进来的?"
"村东头王婶家小孙儿出疹子,老身刚给瞧好。"老妪眯起眼,枯枝似的手指往草堂方向探,"那孩子是天医星下凡,老身瞧着心疼——"她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这是补元丹,给小神医补补元气。"
张桂香盯着那瓶子,突然想起昨夜假小树身上的腐草味。
她后退半步,喉咙发紧:"不用,我们有大夫。"
"你不懂。"老妪突然笑了,嘴角咧得能看见缺了的槽牙,"他是我的传人。"
话音未落,她拐杖往地上一戳,青雾"呼"地从杖头冒出来。
张桂香本能去捂口鼻,可那雾比水还滑,顺着指缝钻进气道。
她眼前顿时浮起重影,林小树的炕沿在晃,老吴的喊叫声像隔了层棉絮。
"小心她......"她踉跄着扑向床头,指甲在土墙上抓出五道血痕,最后栽倒在林小树脚边。
林雨晴是被窗纸撕裂声惊醒的。
她正靠在梁上打盹,忽闻一缕甜腥气窜进鼻腔——那是混合了曼陀罗与钩吻的毒雾。
她翻身跃下,靴跟踢翻了墙角的药罐。
"砰!"
草堂木门被踹开,林雨晴举着枪,枪口还冒着硝烟。
幽冥婆婆正弯腰往林小树耳后抹药膏,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道幽蓝。
"你不是来治病的。"林雨晴枪口下压三寸,对准老妪咽喉。
她看见对方袖管里鼓着硬物,是淬毒的针囊。
幽冥婆婆不躲反笑,皱纹里的青气更重了:"小丫头片子,倒有几分眼力。"她手腕一抖,三枚细如牛毛的毒针破空而来,带着"嗤嗤"风声。
林雨晴侧身撞向窗棂,左肩顿时火辣辣地疼——有枚针擦着皮肉划过。
她反手扣动扳机,子弹擦着老妪鬓角飞过,在墙上打出个焦黑的洞。
"走!"幽冥婆婆尖啸一声,拐杖往地上一撑,整个人像片枯叶般飘上屋顶。
林雨晴追出去时,只看见山路上晃着道黑影,黑木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回响。
"又让你跑了!"林雨晴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撞在老槐树上,惊起群麻雀。
她摸出腰间短刃,在树皮下刮了刮——上面沾着点青灰色粉末,正是毒针上的淬毒。
草堂里传来老吴的惊呼。
林雨晴转身跑回去,见张桂香正攥着林小树的手咳嗽,脸白得像浸了水的草纸。
老吴举着个陶碗,碗里是她昨夜配的解毒汤,汤汁洒了半袖。
"桂香婶!"林雨晴蹲下来,指尖搭在张桂香腕上。
脉息乱得像被踩乱的麻绳,但没了刚才的滞涩。
她松了口气,把张桂香扶到炕边:"喝了药?"
张桂香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假的......前日那小树是假的。"她喉咙发哑,"他连小草爱吃咸槐花饼都不知道,我翻墙去报信时......"
老吴蹲在地上捡药罐碎片,铜锅铲当啷掉在地上:"难怪昨儿林丫头说山巅有黑影,莫不是冲小树那传承来的?"
林雨晴摸出怀里的铜牌——正是昨夜药灵童子留下的。
月光下蛇纹泛着冷光,她沉声道:"他们要的是神农碎片。"
张桂香突然抓住林小树的手,他掌心还带着热度,额角却渗着冷汗。"那老东西抹的药膏......"她指着炕沿,那里有块指甲盖大的青斑,"我昏过去前看见,她往小树耳后......"
林雨晴凑近细看,林小树耳后皮肤下果然有条细青线,正缓缓往脖颈蔓延。
她咬牙扯断发绳,用发丝缠住林小树脖子,又从怀里摸出把银针对准大椎穴:"老吴,烧壶开水。
桂香婶,按住他肩膀。"
银针入肉的瞬间,林小树突然发出声闷哼。
张桂香眼眶一热,赶紧低头擦泪——他昏迷三天了,这是头回有动静。
窗外的山风突然大了。
林雨晴抬头望去,山巅的雾气里又浮起道佝偻身影,黑木拐杖在雾中划出道黑影。
她手按在短刃上,看见那影子弯腰捡起什么,然后往密林深处去了。
"今晚。"她低声说,"我去山后看看。"
张桂香攥紧林小树的手,指甲在他掌心掐出个月牙印。
山风卷着草药香钻进窗棂,吹得炕边的药包沙沙响——里面是林小树用灵气催生的灵参,还带着晨露的凉。
林雨晴把铜牌收进怀里,指尖摩挲着蛇纹。
她看见山脚下的野蔷薇被风刮落几朵,顺着山涧往密林流去,像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