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牵着青骡的缰绳走在前面，苏月柔坐在驮着药篓的骡背上，发梢还沾着晨间的露水。
他们天不亮就去三十里外的鹰嘴崖采了雪绒花，这味能温养苏月柔受损心脉的药材，得赶在日头晒化崖顶薄冰前摘下来。
“再翻两个山包就到村口了。”林小树回头，见苏月柔正把冻得发红的手揣进棉袖筒里，睫毛上还凝着霜花，心尖跟着软了软。
他抬手拍了拍骡鞍，“等回村让小草煮碗红糖醪糟，你喝了准保暖。”
苏月柔刚要应，忽然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腥甜。
她皱了皱鼻子：“小树哥，这味儿……”
林小树的脚步猛地顿住。
灵脉在体内窜动，顺着风势钻进山谷两侧的灌木——左边第三棵野栗树后，有人压着呼吸；右边崖壁的石缝里，金属擦过布帛的轻响；更上方的树杈间，三枚淬毒的柳叶镖正对着苏月柔后颈。
“抓紧！”他低喝一声，反手拽住苏月柔的手腕往下一拉。
两人滚进路边的刺玫丛时，三枚飞镖“噗”地钉在骡鞍上，淬毒的尖头泛着幽蓝。
青骡受了惊，驮着药篓往山路上狂奔。
林小树护着苏月柔滚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灵脉顺着指尖扎进泥土。
刹那间，山谷两侧的藤蔓如活物般抽长，将正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刺客绊倒；野菊的根茎在刺客脚边隆起，把那人的短刀绊得飞了出去。
“幻影杀手？”林小树盯着为首那个蒙着黑纱的刺客，对方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随动作轻响，“白九娘的人。”
刺客不答话，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
林小树早有防备，两根银针从指缝间弹出，精准钉住透骨钉的尾翼。
剩下那枚擦着他的耳垂飞过，在岩石上迸出火星。
“月柔，捂紧口鼻！”他突然转身，用后背挡住苏月柔。
方才被藤蔓缠住的刺客咬碎了口中的瓷瓶，淡紫色的烟雾正顺着风势涌来。
林小树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两人，灵脉疯狂涌动着驱散烟雾，可还是有几缕钻进了苏月柔的袖口。
“咳……”苏月柔突然剧烈咳嗽，林小树刚要查看，她却猛地推开他，眼神变得涣散：“你和林雨晴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小树愣住。
林雨晴是邻村去年嫁去县城的姑娘，上个月还托人捎了喜糖来，“月柔，你说什么胡话？”
“你骗我……”苏月柔踉跄着后退，双手抱住头，“你根本不在乎我的病，你只是想……”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只是想利用苏家的人脉！”
林小树心头一紧。
他刚要上前，灌木丛里传来轻笑。
一个穿着靛蓝苗裙的女子信步走出，腕间银铃叮咚：“林小神医，白九娘说你护短，我还当是谣传呢。”
“幻心蛊女！”林小树认出对方腰间挂着的蛊囊，指尖扣住三根银针，“放了她。”
“放？”蛊女歪头，“这蛊叫‘心魔引’，她心里越在乎什么，就越会被什么折磨。”她扫了眼蜷缩在地的苏月柔，“你猜，她最害怕被你利用？还是最害怕……”她故意拖长声音，“你心里藏着别的姑娘？”
林小树的银针“咻”地射向她咽喉。
蛊女却早有准备，往旁边一闪，脚边的泥土突然翻涌——几十只拇指大的黑虫破土而出，虫身泛着金属光泽，正是能啃食灵脉的噬灵蛊。
林小树的灵脉刚触到虫群就被反震回来，他咬着牙后退两步，护住苏月柔：“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你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人，亲手毁了你的一切。”蛊女笑着退入林中，“白九娘说了，等你回村……”她的声音渐远，“有的是好戏看。”
林小树刚要追，脚边的噬灵蛊突然疯狂啃噬他的裤脚。
他灵机一动，引动崖边的野薄荷疯长，薄荷的辛味逼得虫群纷纷撤退。
等他再抬头，林子里只剩几缕紫雾。
“月柔？”他蹲下来，见苏月柔正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泪水把睫毛都粘成了簇：“不要信他……不要信……”
林小树的心揪成一团。
他解下腰间的药囊，取出温阳草嚼碎敷在她掌心，又把她抱到避风的岩洞里。
拾了枯枝生起篝火，他脱了外衣裹住她发抖的身子，指尖按在她后颈的大椎穴上，灵脉缓缓注入。
“月柔，你还记得第一次泡药浴吗？”他低声说，“你嫌我往木桶里加艾草加太多，说味道像你爹书房里的陈年老药。可后来泡着泡着，你靠在桶沿睡着了，嘴角还沾着我偷塞给你的桂花糖。”
苏月柔的睫毛颤了颤，涣散的眼神有了片刻清明：“小树哥……”
“我在。”林小树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心跳声是不是和给你扎针时一样？我从来没骗过你。”
苏月柔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手背上。
可没等他松口气，她突然又剧烈挣扎起来，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手腕：“走开！你根本不爱我！”
林小树咬着牙把她按在怀里，任她捶打自己的后背。
直到后半夜，苏月柔才终于在他怀里睡过去，眉头却还皱得紧紧的。
篝火噼啪响着，火星子窜上夜空。
林小树望着山谷外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见小石沟村的灯火。
他摸了摸苏月柔发烫的额头，又想起老吴头临走前说的媒婆——张桂香的娘家这两天托人来问，说邻镇有个做木材生意的鳏夫想娶她。
“等天一亮就回村。”他低声自语，把苏月柔的手往怀里拢了拢，“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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