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那年春天,文栀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纸是淡蓝色的,折痕很深,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合上。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纸上那行字上——
“我要走了。”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只有这四个字,和一个被墨水晕开的句号。
文栀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直到视线模糊。
她知道是谁写的。
——段溪。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泛白,几乎要把信纸捏碎。
“连当面说都不敢吗?”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周围的同学诧异地抬头,她却已经冲出了教室。
段溪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行李箱立在脚边。他穿着黑色大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深灰色的毛衣。
文栀跑得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火。
“为什么?”她声音发抖,眼眶发烫。
段溪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纽约,明天上午十点。
“你爸逼你的?”文栀盯着他,指甲掐进掌心。
段溪摇头:“我自己选的。”
“骗子!”她猛地提高声音,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你明明说过——”
“说过什么?”段溪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说想和你一起考大学?还是说会一直教你?”
文栀胸口一窒,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那你现在算什么?”她咬着牙,声音低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临阵脱逃?”
段溪的瞳孔微微收缩,下颌绷紧。
“文栀,”他深吸一口气,“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回忆闪回:一个月前)
文栀的母亲在家长会后拦住了段溪的父亲。
“段先生,我们谈谈。”文母微笑着,语气却不容拒绝。
段父皱了皱眉,但还是跟着她走到走廊尽头。
“两个孩子走得太近了。”文母开门见山,“听说段溪准备申请国外的大学?”
段父神色淡淡:“是,但他还没决定。”
文母笑了笑,眼底却毫无温度:“年轻人嘛,前途重要。我们家文栀成绩一般,就不耽误他了。”
段父眯起眼:“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文母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文栀最近的成绩单,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连一本线都够不到。”
段父扫了一眼,没接。
“所以?”
“所以,”文母语气轻柔,却字字如刀,“我希望段溪能离她远一点。”
——当晚,段溪在文栀家楼下等到凌晨。
——她没见他。
文栀攥着那封信,指节发白。
“所以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她冷笑,“连争取都不愿意?”
段溪的眼神骤然一沉。
“争取?”他声音低哑,带着压抑的怒意,“你以为我没试过?”
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调出一条短信——
“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别毁了她。”
发信人:文栀母亲。
文栀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
“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昨晚。”段溪收起手机,语气冰冷,“在你拒绝见我的时候。”
文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
段溪弯腰捡起掉落的机票,声音平静得可怕:“文栀,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呢?”她声音发抖,“你就这样认输了?”
“认输?”段溪突然笑了,眼底却一片寒凉,“你以为我出国是为了逃避?”
他上前一步,逼近她。
“我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不用再受任何人摆布!”
文栀呼吸一滞。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她猛地推开他,眼泪终于砸下来,“为什么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告诉我?!”
段溪沉默。
文栀抬手狠狠擦掉眼泪,声音嘶哑:“段溪,你总是这样……永远自以为是,永远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她抓起那封信,撕得粉碎,扬手一撒。
碎纸片像雪一样飘落。
“滚吧。”她转身,“别再让我看见你。”
段溪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指攥紧又松开。
——他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而她,也没有回头。
段溪出国后,文栀删掉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她开始拼命学习,每天最后一个离开自习室。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受了刺激,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只是想证明,没有他,她也能做到。
高考那天,下了一场暴雨。
文栀坐在考场里,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段溪曾对她说:“你不会的题,就想想我教你的步骤。”
她握紧笔,在试卷上写下第一个答案。
——这一次,她只靠自己。
多年后。
文栀在纽约出差时,偶然路过一家书店。
橱窗里摆着一本摄影集,封面是熟悉的梧桐树——他们母校门口的那棵。
她推门进去,翻开内页,看到一行小字:
“有些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署名:S.X.
文栀合上书,指尖微微发抖。
——那是段溪的缩写。
——而他,或许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