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烬契

第九次招魂术的反噬让洛冰河呕出一口黑血。血珠溅在玄铁刑架上，瞬间凝结成冰——就像那个人永远冷冰冰的眼神。

“师尊你可真舍得，死的这么干净，连一缕魂魄都不给徒弟留下来"洛冰河离开了魔族的禁地。他慢悠悠的走着。等他回过神时，他竟已经走到了关于神九的地牢地方。就在他打算走时。一阵反射的光晃了他的眼睛。他朝反射光的地方走去。在一个角落的地方，那里的砖突出了一块。 他去搬开了那块砖，发现是个铁盒子。他不知怎么的，打开了那个铁盒子，发现里面有一个用青色手帕包着的东西。他把手帕打开。发现那是他养母曾经送给他的玉佩。他看着这个玉佩突然想起是如何丢失的

玄正七年的冬夜，清静峰后山寒潭结了寸许厚的冰。十三岁的洛冰河被按在冰面上，明帆的靴子碾着他右手腕骨。

"野种也配戴玉？带的竟然还是假玉"明帆扯断红绳，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浑浊的光，"你养母就是个病痨鬼！要死了也不知道给你买一个真的，哈哈"

玉佩划过冰面，"咚"地落入凿开的冰洞。洛冰河挣扎着去抓，却被另外两个弟子踩住脊背。冰水浸透麻布衣，他听见明帆的笑声："有本事自己捞啊！

众人散去后，洛冰河趴在冰窟边。手指插进刺骨的水里搅动，直到指节僵成青紫色。子时过后开始下雪，他脱下外袍系成绳，绑着石块沉入潭底打捞。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少年终于力竭昏倒。最后的视野里，是廊下一角雪白的衣袂——沈九不知何时站在那儿，手里握着刚摘的雷音竹。

三百年后，魔尊的指尖抚过玉佩裂痕。溯光术展开的画面里：

沈九等所有人离开后，剑指寒潭冰层无声裂开，玉佩飞入他袖中

年轻仙师转身时，雷音竹的叶子扫过玉佩，沾走一滴冰水

没有停顿，没有端详，就像随手拂去肩头落雪

木盒内侧的玄铁片上，留着几道深痕——是清静峰惩戒弟子用的铁尺印。洛冰河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因挑衅同门弟子被罚三十尺时，沈九亲自监的刑。

地牢阴风卷着玉佩裂痕里的冰晶，在溯光术消散的余辉里凝成细碎光点。洛冰河忽然听见自己指节碎裂般的声响，低头才发现玄铁盒已被捏得变形。那些惩戒铁尺的印记深深烙在盒底，与当年脊背上的血痕重叠成灼人的烙铁。

魔宫外的雪下得蹊跷，竟与三百年前清静峰的雪夜一般模样。洛冰河踏过魔界焦土时，足底结出冰花，等意识到方向时，七十二道魔界结界已在身后轰然闭合。

清静峰的寒潭结了新冰。

洛冰河站在当年跪过的冰面上，溯光术的残影在雪幕里层层叠叠。他看到十五岁的自己跪在戒律堂，沈九握着铁尺的指尖发白；看到藏书阁漏雨的屋檐下，有人往他常坐的蒲团下塞祛湿的暖玉；看到魔气暴走那夜，本该刺入心口的修雅剑偏了半寸。

"师尊......"玉佩裂痕里渗出的冰水顺着指缝流淌，在雪地上凝成青色脉络。魔尊忽然暴起一掌，整座寒潭冰层应声碎裂。潭底淤泥翻涌间，半截褪色的红绳缠着水草浮出水面。

积雪压断竹枝的脆响惊醒了什么。洛冰河转身时，雷音竹林中飘出一角霜白衣袂——与溯光术中分毫不差的身形，握着新折的雷音竹，发间沾着未化的雪。

"沈清秋！"魔气凝成的锁链穿透虚影，却在触及那抹白衫时碎成冰晶。洛冰河踉跄着扑进竹林，惊飞一群寒鸦。雪地上留着两行足印，一行是他的魔纹靴，另一行是三百年前的云纹履。

足印尽头是早已荒废的竹舍。推开门时，案头竟有未干的墨迹。洛冰河看着宣纸上凌厉的笔锋——"丙申年冬，洛冰河私斗，罚"。后面的字被大团墨迹掩盖，纸角蜷曲着焦痕，像是有人持笔良久终究掷笔而去。

书架最深处藏着落灰的木匣，掀开时十七颗留影珠同时亮起。每一颗都是他少年时的模样：晨练时被竹枝抽红的手背、膳堂偷藏的点心、甚至魔气初次失控时猩红的眼睛。最后那颗珠子里，沈九正用修雅剑削平玉佩的裂痕，雷音竹叶拂过的刹那，一滴冰水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

窗外风雪骤急，竹舍忽然溢满莲香。洛冰河握紧玉佩转身，看见沈九的虚影倚在门边，修雅剑穗上的冰凌正往下滴水。三百年前与此刻的雪夜在门槛处重叠，魔尊的玄衣与仙师的素袍被风吹得纠缠。

"当年......"洛冰河刚开口，虚影便如雾散去。案上宣纸无风自动，被墨迹掩盖的字迹在灵力催动下显现："丙申年冬，洛冰河私斗，罚三十尺。然事出有因，减十。"

竹简从匣底滑出，展开是清静峰弟子名录。洛冰河的名字旁批着朱砂小楷："性烈，易折，当以寒潭水淬之。

竹简"当啷"落地时，窗外的雷音竹突然疯长。翠绿竹枝穿透窗棂扎进木匣，十七颗留影珠在竹节间流转明灭。洛冰河伸手去抓最近那颗珠子，指尖触到的却是沈九执剑的手——三百年前的灵力与此刻的魔气相撞，整座竹舍轰然坍塌。

碎雪混着竹叶灌进衣领，魔尊在废墟里握紧那截朱砂批注的竹简。寒潭方向传来冰层碎裂声，与记忆里玉佩落水的声响重叠成刺耳鸣响。等他冲到潭边时，水面浮着件半透明的雪色外衫，衣角绣着雷音竹暗纹。

"你总这般莽撞。" 

洛冰河猛然回头，沈九的残魂正倚着枯竹。修雅剑悬在两人之间，剑身映出少年魔尊猩红的眼睛："当年减去的十尺......"

"明帆右臂经脉尽断。"残魂的指尖拂过剑穗冰凌，"私斗次日，有人发现他倒在戒律堂。"冰珠坠地时，洛冰河腕间突然浮现暗红鞭痕——正是当年三十铁尺该落的位置。

潭水突然沸腾，那件雪色外衫化作冰雾笼罩四野。洛冰河在雾中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跪在戒律堂，沈九扬起的铁尺始终未落；看见魔气暴走那夜，修雅剑偏转的剑锋割断的是缚魔锁而非他的咽喉；最后看到沈九立在寒潭边，将玉佩系回昏迷少年颈间时，被雷音竹划破的指尖血渗进玉裂痕。

"师尊为何......"

"清静峰容不下心软。"残魂开始消散，声音混在风雪里，"就像你容不下软弱。"

魔尊突然暴起，天魔血在雪地上绘出招魂阵。第十次反噬的黑血渗进冰层，三百年前的寒潭倒映出漫天星斗。阵法将成时，那截褪色红绳突然缠住他手腕——潭底升起万千冰晶，每颗都封着片沈九的残魂。

"收手罢。"冰晶里的声音层层叠叠，"你找到的玉佩，本就是本座补好的。"

洛冰河踉跄着跪进雪里，怀中的青玉佩突然迸发强光。所有冰晶汇聚成沈九的身形，修雅剑尖正抵着他心口魔纹。这个姿势与当年诛魔场景完全重合，只是仙师的剑在发抖。

"您当年...其实能杀了我。"

"清静峰主的剑，从不发抖。"残魂的笑声浸着冰渣，"抖的是人心。"

剑尖突然调转刺向残魂心口，洛冰河徒手去抓。修雅剑穿过掌心钉入冰面的刹那，所有冰晶炸成齑粉。魔尊怀里只剩件沾血的素袍，袖中滑出半截焦黑竹简——正是当年惩戒记录被烧毁的另一半。

"丙申年冬，罚三十减十，余二十。" 

"减十者，为其母守孝之期未过。"

"再减十者——" 

最后一行字被血迹晕染，依稀能辨"心魔已种"四字。

寒潭突然掀起巨浪，那截褪色红绳缠着玉佩沉入水底。洛冰河跟着跃入冰窟时，三百年前的月光穿透水面。少年沈九的虚影正在潭底拾玉，十四岁的魔尊从背后拥住残魂，看着对方将玉佩塞进昏迷少年衣襟。

"最痛的刑罚......"洛冰河在刺骨潭水里笑出声，"原是师尊替我受了三百年的心魔。"

水面上的雪停了，一缕晨光穿透云层。魔尊浮出水面时，掌心攥着沈九残魂最后化成的冰珠。清静峰的积雪开始消融，七十二道结界在身后无声开启——这次他看清回去的路，是用三百年的风雪与一个不敢言说的秘密铺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