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太阳像一团烧红的铁饼挂在头顶，操场上的塑胶跑道蒸腾出扭曲的热浪。叶澜站在军训方阵中，感觉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在迷彩服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迹。她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眼前的景象像老电视信号不良般闪烁起来。
"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叶澜在心里默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周围同学的喘息声、教官的口令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全体都有！原地踏步——走！"
教官的吼声在耳边炸开，叶澜机械地抬起腿，却感觉自己的脚像踩在棉花上。下一秒，天旋地转，她的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一声急促的哨响，和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
"让开！"
林清羽正坐在主席台阴凉处记录各连队训练情况，突然余光捕捉到第三方阵有个瘦小的身影摇晃了一下。她眯起眼睛——是那个"小兔子"，眼镜片后的眼睛已经失焦，整个人像棵被风吹折的小树苗般向前栽去。
没等教官反应过来，林清羽已经跃下主席台，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操场。围观的学生自动让出一条路，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冷漠的学姐一把抱起即将倒地的叶澜。
"中暑。"林清羽简短地对教官说，同时利落地检查叶澜的瞳孔和脉搏，"我带她去医务室。"
不等回应，她已经将叶澜背起。叶澜比想象中还要轻，像片羽毛似的贴在她背上。迷彩服下凸出的肩胛骨硌着林清羽的背部，让她不自觉地放柔了动作。
"林学姐和那个新生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平时不是生人勿近吗..."
背后的窃窃私语被林清羽抛在脑后。叶澜的呼吸喷在她后颈上，微弱得像只生病的小动物。一股莫名的焦躁涌上心头，林清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医务室的空调呼呼地送着冷风。林清羽轻轻将叶澜放在病床上，医务室老师赶紧过来检查。
"典型的热射病初期症状。"老师翻了翻叶澜的眼皮，"体质太弱了，得休息一下午。你是她学姐？帮忙把她的领口解开些，我去拿冰袋。"
林清羽点点头，转向病床上的叶澜。此刻的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脆弱，苍白的脸上挂着汗珠，黑框眼镜歪在一边，露出底下长长的睫毛。林清羽犹豫了一下，伸手解开叶澜领口的两颗纽扣，动作轻得像在拆解爆炸物。
"水..."叶澜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呢喃。
林清羽迅速倒了杯温水，托起叶澜的后颈帮她小口啜饮。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叶澜鼻翼上那颗小小的痣，和随着吞咽微微滑动的喉结。不知为何，林清羽突然想起小时候在爷爷军营里救助过的一只受伤的麻雀。
"来，冰袋敷一下。"医务室老师回来了，"同学你可以回去了，这里交给我就行。"
林清羽放下水杯，却没有立即离开。她看着老师为叶澜敷上冰袋，突然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半小时左右吧。怎么，有急事？"
"没。"林清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写了几个字，连同背包里的一瓶功能性饮料一起放在床头柜上，"等她醒了给她。"
走出医务室，林清羽深吸一口气，摸出烟盒又塞了回去。她得回去继续完成军训评估报告，但脑海中却不断回放叶澜倒下的那一幕。那个"小兔子"平时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轻得像张纸似的...
"Bro！"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仲松云穿着白大褂，手里晃悠着听诊器，晃晃悠悠地从医学院方向走来。
"你不是在跟军训吗？怎么跑医务室来了？"仲松云眯起眼睛，"等等，别告诉我你中暑了？蛟龙特种兵中暑？说出去能笑掉全队大牙。"
林清羽白了她一眼："送个中暑的新生过来。"
"新生？"仲松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该不会是上次那个'小兔子'吧？"
林清羽没有回答，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已经出卖了她。仲松云夸张地捂住胸口："天要下红雨了！我们海东青大人居然亲自送人去医务室？上次训练时猴子腿骨折你都让人自己爬回去的！"
"闭嘴。"林清羽压低声音，"那是野外生存训练，伤员自救是考核内容。"
仲松云嘿嘿笑着凑近："让我猜猜，是不是那个叫叶澜的军事新闻系学妹？"
"你怎么知道？"
"直觉~"仲松云晃了晃手指，"别忘了我是未来的战地外科专家，望闻问切是基本功。话说回来，她体脂率明显低于正常水平，肌肉量不足，确实容易晕厥。你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针眼了吗？"
林清羽皱眉："什么针眼？"
"右手腕内侧，很新鲜的针孔。"仲松云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我检查过了，不是毒品痕迹，更像是...定期抽血留下的。"
林清羽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作为特种兵，她对这种细节异常敏感。为什么一个普通大学生会定期抽血？
"别那么紧张，"仲松云拍拍她的肩，"可能只是贫血检查什么的。不过话说回来..."她突然坏笑着掏出听诊器按在林清羽胸口，"让我们听听海东青大人的心跳有没有加速啊？"
林清羽一把拍开她的手："滚。"
"心率92，明显高于你的基础心率。"仲松云笑得像个偷到鱼的猫，"看来我们的小兔子学妹确实特别啊~"
林清羽懒得理她，转身朝操场走去，却听到仲松云在身后喊："对了，下周战地急救培训，记得来当我的模特！保证不把你扎成筛子！"
下午四点，叶澜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医务室洁白的天花板。她的头还有些晕，但已经比晕倒前好多了。床边坐着潘梦，正刷着手机。
"醒了？"潘梦放下手机，"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叶澜虚弱地撑起身子："我...我怎么在这里？"
"你晕倒了，是那个林清羽背你过来的。"潘梦撇撇嘴，"全校都传遍了，冷面学姐英雄救美。"
叶澜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她隐约记得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和后背感受到的温暖触感。原来不是幻觉...
"喏，这是她留给你的。"潘梦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饮料和纸条。
叶澜拿起那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力透纸背的字：「加强锻炼」。没有署名，但那凌厉的笔迹一看就是林清羽的。
"她那种人怎么会突然好心？"潘梦压低声音，"肯定有什么目的。我听说她最近在调查什么校园事件，说不定接近你是为了搜集情报。"
叶澜摇摇头，小心地把纸条收进口袋："她只是...刚好路过吧。"
嘴上这么说，但叶澜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暖意。她拧开饮料喝了一口，是种没见过的口味，包装上没有任何商标，只有一行小字「军方特供」。
"这是什么饮料？从来没见过。"潘梦好奇地拿过去看了看，脸色突然变了，"军方特供？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叶澜也愣住了。联想到林清羽平时雷厉风行的作风和异于常人的体能，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可能...可能是仿制包装吧。"叶澜勉强笑了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林清羽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当天晚上，女生宿舍。
林清羽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新生入学体检数据。她点开叶澜的档案，目光在「血型：Rh阴性」和「备注：定期献血」两栏停留了片刻。
"稀有血型..."她轻声自语，随后调出另一份加密文件《校园异常事件调查》，在最新一栏输入：「9月15日，军训期间未发现可疑人员」。
合上电脑，林清羽走到窗前点了支烟。夜色中的校园安静祥和，但她知道某些暗流正在表面下涌动。而那个叫叶澜的小兔子，似乎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她视线里...
"加强锻炼..."她吐出一个烟圈，想起叶澜那瘦弱的手腕，不自觉地皱起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