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已经十分钟了。文档里只有一行字：「谢谢你的帮助和运动饮料——叶澜」，看起来干巴巴的，像张冰冷的便条。
"啊啊啊——"她把脸埋进手掌里小声哀嚎。三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想好怎么感谢林清羽。那瓶军方特供饮料和写着"加强锻炼"的纸条就放在她床头，每晚睡前都能看到。
"写个感谢信这么难？"潘梦在上铺翻了个身，"又不是写情书。"
叶澜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谁、谁说是情书了！就是普通的感谢..."
"那就发呗。"潘梦打了个哈欠，"反正你有她邮箱吧？学校通讯录里都能查到。"
叶澜咬着下唇。理论上确实如此，但给林清羽发邮件这种事光想想就让她手指发抖。那个学姐会怎么看待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谢？说不定早就忘了她是谁...
窗外，九月的雨轻轻敲打着玻璃。叶澜深吸一口气，手指终于落在键盘上。她删掉原先那行字，重新写道：
「林学姐：
你好！我是军事新闻系的叶澜，就是军训时晕倒的那个...非常感谢你送我去医务室，还有留下的纸条和饮料。医生说如果不是及时降温可能会很危险，所以真的特别感谢你。
饮料很好喝，我从没尝过那种口味。纸条我也收好了，会按照建议加强锻炼的(虽然可能进步很慢...)。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叶澜」
读了三遍，叶澜终于鼓起勇气点击发送。就在鼠标左键按下的瞬间，宿舍突然断电，屏幕一黑——雷击导致整栋楼跳闸了。
"啊！我还没保存！"潘梦尖叫起来，"我的论文啊！"
叶澜呆坐在黑暗中，心跳如擂鼓。邮件...发出去了吗？她不确定在断电前一瞬间是否完成了发送。等电力恢复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电脑重启后邮箱显示"发送失败"。
"太好了..."叶澜长舒一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丝失落。她重新打开草稿箱，准备再次发送时，突然注意到收件人栏自动填充的地址不是林清羽的校内邮箱，而是一个以"hdq.pla"结尾的奇怪邮箱。
"这是什么邮箱？"叶澜皱眉。她明明记得之前查的是学校通讯录...可能是断电时鼠标误点了什么。她删掉这个陌生地址，重新输入正确的校内邮箱，这次顺利发送了出去。
叶澜不知道的是，那个"hdq.pla"的邮箱正是林清羽的军方联络信箱。"hdq"正是"海东青"的拼音首字母，而"pla"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英文缩写。
军区信息中心，深夜。
林清羽刚结束夜间训练回到宿舍，手机提示音就响了起来。加密邮箱收到一封陌生邮件，系统标记为"低风险"。她皱眉点开，当看到开头那句"林学姐你好"时，眉头舒展了些许。
她斜倚在床头，湿漉漉的头发在枕头上洇开一片水迹。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读到"饮料很好喝"时，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小兔子..."她轻声自语，指尖在回复键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退出了邮箱。不必要的联系越少越好，这是任务原则。但不知为何，她把那封邮件标记为了"未读"，而非直接删除。
第二天清晨，A城大学校园。
"特大新闻！"仲松云风风火火地闯进宿舍，手里挥舞着一份校报，"Bro，你上头条了！"
林清羽头也不抬地继续敲代码："又是哪个无聊榜单？"
"不是榜单！"仲松云一把扯下她的耳机，"校报要做个'各学院风云人物'系列，新闻社抽签采访，信息技术学院抽中了你！"
林清羽终于转过头："什么？"
"下午两点，图书馆三楼。"仲松云坏笑着凑近，"据说是个大一的小学妹负责采访...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的'小兔子'啊？"
林清羽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推掉。"
"晚了，你们院长已经答应了。"仲松云晃了晃手机，"说是'展现信息技术学院学生风采的好机会'。"
林清羽眯起眼睛："你干的？"
"天地良心！"仲松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但眼里的狡黠出卖了她，"不过...我确实可能不小心向新闻社社长透露了你今天下午没课。"
林清羽抓起枕头砸了过去。
同一时刻，新闻社办公室。
"什么？让我去采访林清羽？"叶澜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手里的采访提纲差点掉在地上。
社长推了推眼镜："抽签结果是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叶澜的舌头像打了结，"能不能换个人？我和林学姐...不太熟..."
"就是因为不熟才需要采访啊。"社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而且你不是写过技术伦理的报道吗？对信息技术学院应该比较了解。"
叶澜急得额头冒汗。上次弄脏林清羽外套的尴尬还历历在目，再加上军训晕倒的事...那个学姐一定觉得她是个麻烦精。
"我去吧。"潘梦突然开口，从叶澜手中抽过采访提纲，"正好我对信息技术有点研究。"
社长皱了皱眉："但抽签结果是叶澜..."
"她胆子小，见到林学姐话都说不利索。"潘梦亲热地搂住叶澜的肩膀，"对吧，澜澜？"
叶澜如蒙大赦般点头："潘梦比我合适多了！"
社长无奈地摆摆手："随便吧，反正今天下午两点，别迟到。"
走出办公室，叶澜长舒一口气："谢谢你解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学姐..."
潘梦笑了笑："小事一桩。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叶澜，"你为什么这么怕她？该不会..."
"没有！"叶澜慌忙摇头，眼镜都歪了，"就是...觉得尴尬..."
潘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放心，我会'如实'报道的。"
下午三点半，潘梦带着一脸古怪的表情回到宿舍。叶澜正在赶作业，见状立刻放下笔："怎么样？采访顺利吗？"
"简直了..."潘梦夸张地翻了个白眼，"那个林清羽，傲慢得要命，迟到了十五分钟，全程看表，回答问题不超过三个字。"
叶澜的心沉了下去："真的吗..."
"你看。"潘梦翻开笔记本，上面潦草地记着几个问题和她所谓的"回答"：
Q：作为信息技术学院的优秀代表，你的成功秘诀是什么？
A：天赋。
Q：对学弟学妹们有什么建议？
A：别浪费时间。
Q：未来规划？
A：无可奉告。
叶澜皱起眉："这...不太像林学姐的风格啊..."
"怎么，不信我？"潘梦突然提高音量，"那你干嘛不自己去？"
"不是不信你..."叶澜赶紧安抚，"就是觉得...她虽然冷淡，但好像没那么..."
"没那么刻薄？"潘梦冷笑一声，"你被她救了一次就产生滤镜了？告诉你吧，她最后还说'这种无聊采访纯粹浪费时间'，当着我的面把采访提纲扔进了垃圾桶。"
叶澜缩了缩脖子，不再争辩。或许潘梦是对的，她对林清羽的了解太少了。那个学姐可能真的只是恰好路过救了她，实际上根本不屑于与普通学生交流...
想到这里，叶澜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她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加强锻炼"的纸条，纸边已经被她摸得有些起毛了。
当晚，信息技术学院宿舍。
"采访怎么样？"仲松云八卦地凑过来，"见到咱们的小兔子了吗？"
林清羽合上电脑："不是她。"
"啊？"仲松云瞪大眼睛，"那是谁？"
"一个叫潘梦的。"林清羽的声音冷了几分，"问了一堆蠢问题。"
仲松云敏锐地察觉到好友的不悦："所以你真的在期待是叶澜来采访？"
林清羽没有回答，但转身时耳尖微微发红。
"Bro！"仲松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跳起来，"你该不会对那个小兔子学妹有意思吧？"
"胡说什么。"林清羽抓起毛巾走向浴室，"只是任务需要观察所有可疑人员。"
"哦~"仲松云拖长声调，"所以小兔子学妹是'可疑人员'？需要特别'观察'？"
回答她的是浴室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
水声中，仲松云提高嗓门喊道："别忘了明天战地急救培训！我特意申请了Rh阴性血袋来练习！"
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林清羽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为什么特意申请Rh阴性？"
"稀有血型啊，战场上更得小心处理。"仲松云理所当然地说，"对了，你们队里那个'鹰眼'不就是Rh阴性吗？每次出任务都得多带两包血..."
林清羽没有回应，但脑海中闪过叶澜档案上那个相同的血型标记。巧合吗？
第二天中午，食堂里。
"所以采访根本没登出来？"叶澜惊讶地问。
潘梦耸耸肩："社长说内容太单薄，让补充采访。我才不去第二次呢，爱谁谁去。"
叶澜低头扒拉着饭菜，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庆幸不用面对林清羽，另一方面又隐约觉得事情可能不像潘梦说的那样...
"对了，"潘梦突然压低声音，"你听说校园论坛那个帖子了吗？关于林清羽的。"
叶澜摇摇头。
"有人爆料说她靠家族背景横行校园，连教授都得让她三分。"潘梦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机，"你看，还有照片呢，她半夜翻墙回校..."
叶澜盯着照片上那个模糊的身影，确实是林清羽没错。但那姿势不像普通学生翻墙，更像...军事训练中的战术动作？
"我觉得她没那么简单。"潘梦意味深长地说，"正常人谁大半夜翻墙？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别这么说。"叶澜突然打断她，"她救过我。"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反驳潘梦。
潘梦眯起眼睛："随你便。不过..."她凑近叶澜耳边，"我劝你别对她太好奇。那种人...很危险的。"
叶澜没有回答，但下午的军事理论课上，她发现自己在本子上无意识地画了一只展翅的猛禽。当教授讲到"海东青"是满族人心目中最高贵的猎鹰时，她的笔尖突然戳破了纸张。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